瓢泼雨势从天际倾倒下来,雨幕遮天蔽地。
宁晓芸一路小跑,下了画舫。
她跑得膝盖发软,未知的惧意和湿冷的潮气铺天盖地袭来,萦绕住全身。
她想起薛灵祈气若游丝的模样,心底一阵阵发寒。
究竟怎么回事呢?
她紧抿着唇,顾不上细想,一个劲儿往前跑。
宁晓芸光脚踩上了湿滑的青石板路,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
恰逢有个小丫鬟撑伞路过,忙上前扶住了她。
“薛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那小丫鬟圆圆脸短下巴,看着很面善。
宁晓芸蹙眉道:“我丢了贵重东西,寻遍了地方都没找到,只得冒雨出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路上。”
“奴婢帮您一起找找?”小丫鬟声音温和。
“不必了,我自己且再找一找。”宁晓芸咬了咬唇。
小丫鬟便将自己的伞给了她,慢慢后退着,转身离去了。
宁晓芸没有留意到小丫鬟离去的方向,垂首疾步往东湖外小跑去。
此刻,东湖外只有三三两两巡逻的侍卫,勉强能看到停在路边的各家马车。
“忘了将侯爷的药带上,我来取药。”宁晓芸和巡逻的侍卫首领这般说道,继而跟着侍卫寻到了侯府马车。
“夫人?”燕小乙从马车里钻出来,神色诧异。
宁晓芸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声音发抖,“侯爷发病了,形势严重,你快去找孙大夫!我这就去和公主辞别,立即带侯爷回府。”
她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呼吸进去的不是空气,是刀刃般刺激着喉咙,嗓音沙哑得厉害。
燕小乙瞪大了眼,怔了一瞬,旋即颔首,迅速翻身上马,冒雨先行走了。
空气里有厚重的潮气,雨水搅翻了泥土的气息,让人感到呼吸越发不顺畅。
宁晓芸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彼时心慌意乱顾不得许多,细想下去,如此来回折腾倒是耽误了。
她晃了晃脑袋,转而思索,现下需得瞒住在场众人,不让太医给薛灵祈诊脉看病才是最要紧的。若是被发现了,只怕太后又要腾出许多功夫来对付他……
她眼角莫名落下一滴泪,慌忙抹去,亦步亦趋地往回走。
她一路出神,走得极快,连身后跟上了尾巴也没有察觉。
走了不到半刻钟,宁晓芸倏然背后发冷,她正要回身,却被人一下捂住口鼻,浑身一软倒了下去,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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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画舫,诸位宾客正在赏玩盛开的昙花,议论不已。
唯有李衍一人坐在靠窗处的紫檀太师椅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摩挲着白玉酒杯,眸光清冷。
他沉思了半晌,最终慢悠悠挪了步子,径自走出了大厅。
守在外面的贴身侍女见他出来,忙给他撑起伞,“老爷怎的出来了?”
“东西放好了?”李衍问。
侍女低声道:“老爷且放心。不过回来路上,遇到了薛少夫人。”
李衍眼中掠过一丝讶然,“她去做什么?”
侍女如实回话,李衍略一沉吟,接过她手中的伞,疾步往前走去。
他上了画舫二楼最前面的房间,打开窗户,垂眸看向湖边,目光凝在回画舫的必经之路上。
屋里没有点灯,黑沉沉的一片,窗牗半开,凉风夹着雨水飘落在他脸上。
李衍静默着站在窗前,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闪过一点精光。
湖面突然起了动静,若不是他眼力极好,甚至发觉不出有人从水里钻出来。
那黑衣人手中拖着个女子,瞧着……
像是薛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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