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杉虽然这么问，但她心里认为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气垫船和气球一样，没了气，拎着就能走，采砂船呢，目标那么大，无论如何都没法隐藏，除非是变没了。

她换一个问题问沈渡：“老赵出事的时候，有没有目击证人？”

沈渡摇摇头：“老赵出事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多，正是湖面起大雾的时候，虽然来往的货船多，但能见度极低，没有一个人看见。”

说完这些，沈渡眼睛垂下来，望着甲板。

文杉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动了动，下意识轻轻道：“你不用自责。”

虽然沈渡没有说事发当时为什么他没在，但文杉看出了沈渡的落落寡欢。

沈渡极轻微地笑了一下：“我和老赵调查盗采河砂案，一连三个月没有结果。我当时已经泄气了，也不想在这件案子上花更多精力，但老赵，作为一名老刑警，老赵认定只要有一丝可疑就不能放过。而老赵认定的可疑点，是一位流浪汉说在好几次下雨天的晚上在漕运线上看到了一艘采砂船。老赵相信这个流浪汉说的是真的，隔三差五不分日夜就来漕运线上巡逻，拿着望远镜观察往来的各种货船，仿佛要在其中找出那艘采砂船。“

那天下班后，老赵照常留下来要到漕运线夜巡，沈渡却觉得去也和平时一样白跑，加上他那天确实临时有事，就没跟着老赵去。

结果，老赵出事了。

文杉看着沈渡的脸，能从那沉郁的表情里看到自责，她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那些什么做人嘛开心就好的话，她说不出来，但是。

”现在我们能做的事，就是继续老赵的路，将盗采河砂案调查下去。“文杉一字一字地说，她是行动派，既然整件事的症结就在采砂案，那就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自然真相大白。

沈渡眸子幽深：”你愿意调查这个案子？“

文杉却直入主题：”老赵说的那个流浪汉在哪？“调查，从目击者切入。

在警校时，每隔一个月学校都会开展专业讲座，讲座的人不是教授，而是很多像老赵一样的一线干警，他们的洞察力极强，往往能在一些普通路人的见闻中，获得重要信息。说的神奇一点是直觉，但其实就是多少年办案积累的经验。这些都是学校的教授所教不了的。

老赵既然是多年的刑警，文杉很相信他作为刑警的直觉。

沈渡慢慢说道：”其实这个流浪汉，有些特别。“

其实这也是他最初不愿意相信流浪汉的原因，可是现在文杉提了出来，而且要重新调查采砂案的话，确实也绕不过这个目击者。

沈渡重新坐上驾驶位开船，”既然到了这，正好带你去看看吧。“

文杉一听，立刻规矩地端坐在了副驾驶位，沈渡嘴角无声地笑，他已经能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过什么生活了，一个嫩版的“老赵”来了，而且比老赵的鸡血更旺更烈。

……

巡逻船一座桥梁下停住，流浪汉外号”虾头“就住在桥洞里，此时，他正在生火做饭，烤一条鱼。

政府早已禁止野外用火，以防火灾。

远远地，沈渡喊了一嗓子：”虾头！“

虾头脸色变了，他认识沈渡，以为是沈渡找他麻烦，拿着烤了半生的鱼竟然撒腿就跑。

“快靠岸。”文杉见状大喊。

沈渡赶紧踩油门，箭一般驶出去，很快就靠了岸。

文杉一跃而下，兔子一般去追虾头。

虾头往灌木丛里逃，文杉百米跨栏一般在灌木丛跳来跳去，瞬间就逼近了虾头，虾头没想到文杉速度这么快，吓得一哆嗦，烤鱼掉了。刚弯下腰，文杉就扑过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脖颈，稍一用力，就将虾头压到了地上，”别动！“

虾头却直接张嘴，一口咬住了地上的烤鱼，大口咀嚼起来。

文杉目瞪口呆，赶紧伸手把他提了起来，他还在狼吞虎咽。但下一刻，他就自食苦果了，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吐掉了剩下的烤鱼，手伸入喉咙，心急火燎掏着鱼刺。

文杉看着他的样子，不觉好笑，她上前使劲拍了拍虾头的后背，虾头一阵剧烈咳嗽，鱼刺吐了出来。

经此折腾，虾头瘫坐在地上，刚才受惊之下，没有看清文杉长什么样，现在才看清楚，这是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身材娇小，身体里却蕴藏着巨大的爆发力。

沈渡大老远就看到了文杉的风骚走位，这位未来女警的爆发力完全不用他担心，于是，他跟在后头慢悠悠走过来。

“沈局长，我再也不在湖边生火了，你放我走吧。”虾头看到沈渡过来，直接跪下来求饶。

“沈局长？”文杉可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称呼沈渡，她有些疑惑，看了看沈渡。

沈渡尴尬挠挠头，说：“他乱叫的，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我只是环保局的一个小干事，他听不懂。”沈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点……你刚才也见识过了。”

虾头的脑子有问题，文杉从他刚才为了抢一条鱼吃的样子，就已经感受到了。

“快起来。”沈渡看虾头跪着，他可受不起，他赶紧把虾头扶起来，摆正了他的身体。

“我问你，最近下雨天你在漕运河道见过采砂船吗？”沈渡问虾头。

“没有。”虾头老实说。

“我带你去漕运河道，你重新指认一下，你在哪里看到了采砂船。”

其实虾头知道的信息，老赵都已经挖掘了出来，沈渡也是心中有数的，之前二人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是让文珊熟悉一遍罢了。而且，他余光瞥见眼神炯炯的文杉，说不定她真的有新发现。

虾头拼命摇头：“就在乌鸦渡和死人湾两个地方，都去过很多次了。”之前跟着老赵去过无数次嫌疑地点了，他已经去的吐了。

沈渡知道虾头不想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配合一下，我们船上有吃的。”

听到有吃的，虾头的眼睛亮了。

文杉想说什么，没吱声，所谓吃的，只有她的半截面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