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杉呆呆地听沈渡说完，眼睛里慢慢蔓延上惊讶。

沈渡轻轻地摩挲着手心：”老赵开船最谨慎，平时速度快一点他都不愿意，要说会撞船，确实也只能解释为机械故障。这也是你们警方后来初步给出的调查结果。“

因为老赵还在医院没醒，也只能是初步结果。

文杉觉得胸口有点堵，她站起来，慢慢沿着甲板走了一圈，四处瞅了瞅，可以看到船体断裂的地方重新焊接了，有的地方还打了铆钉，凹凸不平。她下意识摸了摸打了补丁的地方，想着这艘船遭受的“巨创”，不由得有些心疼。

“老赵应该会游泳吧？”文杉忽然问。

她知道警员的筛选是很严格的，警局也绝不可能派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来当水警。

沈渡看着她，眼睛眯了眯：“……的确会。”

文杉不由表情变得严肃：“如果真的是机械故障，他为何不第一时间跳船？”

沈渡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其实，他何尝没有想过这问题。

文杉确实有当警察天生的敏锐，她前几天给陈周打电话，从陈周吞吐的语气里，知道老赵受伤不轻。但似乎事实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些。

”我来这已经两个月了，算上接替的空挡，难道老赵一直在医院里就没醒？“

看着心惊肉跳的文杉，沈渡的神色第一次显出沉郁，半晌才道：“颅体损伤，只能说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醒并不知道，不排除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

文杉叫了一声，这有点可怕了。

文杉再次看向船体上纵深的疤痕，心惊肉跳，“这艘船确定修好了吗？”

沈渡望着她，目光闪烁带着戏谑：”你在怕啊？“

文杉干咽了一下，那怎么能不怕。只不过，她肯定会第一时间跳船。

沉默半晌后。

“我认为这艘船没问题，“沈渡忽然就说，”我的意思是，它也许本来就没问题。”

文杉盯着他的脸。

沈渡似乎怕文杉听不懂，加了一句，“我在这艘船上很久了，对它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小问题可能会有，但引擎出问题，不受控制，撞上大货轮，这是绝不可能的。”

文杉眸子闪了一下，她好半天才敢迟疑问：“你是想说……有人动手脚吗？”

沈渡这次没接话，但他的表情实在不像开玩笑。

作为一名实习警察，她虽然还没有参与刑侦破案，但职业的敏感性，也让她不得不严肃起来。

沈渡看到文杉的小脸凝成了一块石头。

老赵的事情，其实沈渡一开始确实不想告诉文杉，他初衷只是不想给刚实习的小姑娘造成心理负担。结果这段日子的接触下来，他以为的温室花朵其实是个荆棘花，沈渡是彻底为自己直男的偏见感到汗颜。

文杉这丫头的个性确实对沈渡的胃口，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前方刀山火海，她都敢往里面冲。抓电鱼者，比他都积极勇敢，不要命。面对这么莽的文杉，连沈渡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渐渐地没有再把对方当成小丫头，而是越来越像真正的搭档那样，主动和文杉商量。

“沈渡，”文杉的声音把沈渡拉回现实，她带着几分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沈渡应该不会做此猜测。

看着文杉的严肃的小表情，沈渡知道她有很多疑惑，他不准备在老赵这件事上兜圈子，慢慢说，“老赵和我之前一直在调查一起盗采砂石的案子，老赵说他以前干过刑警，年纪大了被调来天鹅湖巡湖，他调查这桩案子很认真。”

文杉眼睛瞪大了，血液都有点燃起来：“你，你怀疑跟案子有关？”

沈渡看她明显来了兴趣，却心里轻叹了口气，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米粒大的小石砾。“我在老赵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

文杉盯着辨认了一下：“砂石。”

沈渡说道：“就是这天鹅湖底的砂石。”

文杉有点心跳加快，对于学霸杉杉来说，她恶补的那些关于环保犯罪的案件，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盗采河砂。普通人可能难以想象河底的沙子能有什么价值，但实际上，犯罪分子为了这些砂石，那是绞尽了脑汁跟警方周旋。

天然河沙是天然石在自然状态下，经水的作用力长时间反复冲击、摩擦产生的，成分复杂、杂质含量多的非金属矿石。

河砂之所以值钱，因为河砂是水泥标准砂，多用于建筑、混凝土、胶凝材料、筑路材料、人造大理石、水泥物理性能检验材料（即水泥标准砂）等。

“老赵的身上发现了这些砂子，所以，你认为他出事之前没准就在调查案件、并且发生了意外？”福尔摩“杉”开始进行抽丝剥茧地分析。

沈渡收起了砂子：“很有可能。”

文杉再次深吸口气，她的胃口真的被吊起来了，这案子经过他们两人这一番分析，颇有种细思极恐的味道，老赵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如果老赵能醒过来，问问他是不是被人暗算就知道了。

“可是，盗采湖砂是需要采砂船的，在老赵出事的周围，就没有发现疑似的犯罪船只吗？”

采砂船什么体积，她在胡砂开采区见过，一堆黑铁，像个哥斯拉一样，又高大又丑陋，目标非常明显。根本不可能藏匿的。

沈渡说道：”老赵出事之后，这案子也就搁置了，你们警队第一时间就来调查过，甚至环保局派出了好几艘巡逻快艇，几乎把天鹅湖绕了一圈，如果真有什么发现的话，现在我俩就不会坐在这里讨论了。“

文杉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沈渡勾唇笑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离奇？“

文杉眉心已经皱成川字，她自从开启实习生活，这皱眉的频次已经赶上过去大学四年了，这面相，俨然有点小老太婆的味儿了。

”上一个案子目击者也说发现嫌犯的船消失了，可那个是气垫船，难道这次也是类似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