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馆,夜。
一个穿布衣的小丫头,才总了角。
急急地穿过石子路旁的竹林,头也不回的扎进屋子里。
喘着粗气,大声道:“小姐,小姐,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沉烟对着铜镜,又描了描眉,才放下手中的画笔,道:“说。”
那小丫头,急急地打着手势道:“果然如小姐所说,这一回南宫公子是真的生气了,说要把那妖孽给关起来几天呢!”
沉烟极其阴险的笑了笑,拉了一把肩上滑落下来的薄纱。
又道:“我来了恒山这么多年,还尚且不敢不守规矩。薛慕藻她一个才来了没多久的妖孽,竟敢坏了晚饭的规矩,墨要是不好好收拾她,那就不是墨了。”
那小丫头一连重重的点了几下头,才道:“小姐,你可真是厉害呀!”
“这有甚么可厉害的?薛慕藻她这个妖孽给脸不要,早就该有人出面收拾她一下,挫挫她的锐气了。再这样由着她的性子,为非作歹的闹下去,还不晓得要在恒山弄出多大的乱子。
“小姐真是圣明!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趁虚而入,好好收拾她一番了。再叫她这个小贱人给脸不要,打墨的主意,还想跟我抢人!这一回我若是不整得她告饶求情,将来这样长的日子,我还如何能够过的安生!”
那小丫头显然是没有听懂沉烟的意思,搔了搔头,不识时务的打了个喷嚏。
沉烟就像见到了蟑螂一般,一对秀眉轻轻蹙了起来。
嫌恶的抓起画眉用的青黛粉盒,朝着她的额头,大力扔了过去。
那小丫头许是没有预见到会有这种结果,躲也没来得及躲。
一整盒青黛粉,直直的砸在她的脸上。
头发上,脸上,素色的布衣上,开花一般,全部落上了青黑色的粉末。
那小丫头跪在地上,茫然无助的垂着两只小手,呆呆地瞪着沉烟。
沉烟望着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呆子,哈哈哈,呆子!”
那小丫头年纪还小,没见过甚么大场面,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沉烟也不甘示弱,接连又扔过来几个瓶瓶罐罐。
扯开嗓子,飙着高音喊道:“哭甚么哭,有甚么好哭的!砸一下子又不会死人,烦死了,烦死了,别哭了!再哭就杀了你!还哭!还哭!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快点快点!我要被她给哭死了!”
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丫头走进来,先是谄媚了一番,然后对着那小丫头,左右开弓,啪啪啪甩了几个耳光,又谄媚的对着沉烟一笑道:“小姐,您瞧,她已经知错了,已经不哭了,您就不要再生气了,生气事小,伤身事大,您这样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啊!”
沉烟拨浪鼓一般,晃着她那细长的脖颈上顶着的小脑袋。
阴阳怪气的哼哼了几声,一扭头道:“算你会办事,都死下去吧!”
“好嘞,好嘞,小姐您先歇着。我们俩这就死下去。您歇着。”
“等等,慢着。巫医请来了没?手帕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巫医已经来了好长时间了,一直在客厅里等着,手帕的事情,是雪儿去办的,我叫她来跟您说。”
沉烟气鼓鼓的瞟了她一眼,不耐烦的道:“你这几天没挨打,皮紧了难受是吧?我看你是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活的又不耐烦了,自个儿找死!这样要紧的事情,非要等到我过问才会来说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啊,不晓得我的心里面有多着急吗?一天到晚养着你们,都白养了,就知道干吃饭,不做事!你倒是说说,你们都能做些甚么事情呀,就今儿白天,还不都是我一个人在跟那个妖孽斗吗?你们呢,你们怎么都不帮我,就晓得甩着手站在一边看,看甚么看,有甚么好看的!若是养着你们就为了有人甩手看,我还不如养一群狗呢!狗都比你们有用处,我当初真是吃了油脂蒙了心,为甚么要养着你们这些个废物?你们都能做甚么呀?你们以为你们是甩手掌柜的呀!一群废物!废物!白痴!快点滚!滚!从我这里滚出去!我要见雪儿,把她给我叫进来,那个不长进的贱东西!”
那丫头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臭骂,又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默默垂着泪。
拉着那小丫头,一叠声的道着歉,一步一步退出来。
沉烟坐在屋子里,又是一通天翻地覆的又摔又砸。
雪儿和巫医,来了又走了,免不了招来沉烟歇斯底里的一顿失心疯。
发作之后,她已经全然是一副入了魔的样子。
怔怔的盯着巫医留下来的药匣子,和雪儿留下的那一方素色的手帕。
那帕子上有一团刺绣的荼蘼花,白花绿叶的花枝子,丝线很有光泽。
她梦呓般,呆呆的道:“薛慕藻,你这个贱人,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南宫墨终于没有再到秀山堂来,我得空喘了口气,抱着右臂,合衣坐到天亮。
清早第一个来探望我的,是莫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