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晓芸一下清醒了,惊惶地垂下眼,低声道:“那也不能随便轻薄人啊……”
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他的戒备,凭她的处境,她怎么能跟这位爷干架呢?左右他要死的,大不了再熬一熬。
可……若是他总做些奇怪的事,那可就危险了,必须得想法子逃走。
宁晓芸心一沉。
薛灵祈看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小人儿,心底默叹了口气,敛去眸中复杂情绪。
“今日之事,确实事出紧急,是本侯失了分寸,你且放心罢,往后不会如此。”
他音色平淡,慢吞吞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还是分得清何时该说什么的,今日似乎把这只炸毛的猫儿吓得不轻,薛灵祈觉得自己还是该先稳住她。
薛灵祈复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见她仍是闷闷不乐,坐在角落里分外忸怩,一会儿撩起车帘发愣,一会儿又心不在焉地翻着话本。
薛灵祈目光略沉了沉,倏忽从马车角落里拿出个小罐子。
他沉默半晌,才淡淡道:“给你,拿去养吧。”
宁晓芸愣了一瞬,才低头去看他手中的东西。
小陶罐里装了半罐子清水,里面懒懒地趴着两只螃蟹。虽不是可爱模样,却长得机灵顽皮,时不时动一动大鳌,有些滑稽。
……
好幼稚哦。
宁晓芸莫名觉得生活充满了无奈又有几分好笑,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进罐子里戳了戳那螃蟹。
若是稍稍抬头,她就会发觉薛灵祈正在观察她的神情,墨黑的眸子里起了一丝亮色。
薛灵祈低眸看着她,只见那板着的小脸总算缓和了些许,呆滞的大眼也终于有了神采。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将陶罐放进她的手里,“就当替本侯养着吧。”
若是以往,宁晓芸定要在心里腹诽这位爷真是剥削的好手段,帮他养猫也就罢了,养螃蟹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她今日心思飘忽,清水里的螃蟹总让她想起年少的欢快时光,安稳了她的心绪。
故而,她觉着这螃蟹也挺有趣的,养着好玩。
宁晓芸便接过了陶罐,放在怀里,转过身去,嘀嘀咕咕地逗弄着螃蟹。
薛灵祈挺直身子,倚靠着车壁,轻阖上双目。
他从眼缝里看向宁晓芸,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恼羞成怒的模样,倒是可爱得紧,让他生出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但他知晓自己已然吓着了她,不能再那般肆无忌惮。养猫需得顺着毛,不能惹急了。
薛灵祈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将眼神从她娇俏的脸上移开,落在她婉约身段上。
他陡然想起今日的水中嬉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只需单手就能箍紧。再细想又软又甜的滋味,薛灵祈登时觉得小腹微紧,甚至有些发烫。
他修长手指缓缓收拢,强行压下胸口刺痛,呼出了浊息,才沉沉闭眼睡去。
马车回到侯府,已经是黄昏时分。
二人刚回院子,换了身衣裳,就听得小满急匆匆进来通报。
“侯爷,太师府来人了,说是想见少夫人。”
薛灵祈眼眸蓦地冷下来,“不见下帖,夜间突访,如此不知礼数?”
小满偷偷瞧了瞧宁晓芸,嗫嚅道:“是,是萧夫人,说只是想与夫人说几句话。”
薛灵祈眉眼轻蹙,静默不语,转而翻开了手中卷册。
宁晓芸听得清楚,装傻充愣了片刻,才问道:“她找我做什么?”
“今日侯爷舟车劳顿,该是清净歇息的时候。”宁晓芸沉吟片刻,道:“寻个由头,让她回去吧。”
小满正要出去时,听得门口的小丫鬟急急地嚷了起来。
“萧夫人,您止步!可不能擅闯侯爷院子啊!”
果然瞧见窗外影影绰绰一道淡雅身影,立在月牙门前,似清丽的茉莉花。
宁晓芸早知太师府必定会来求薛灵祈,却不知来找她做什么。
她看向薛灵祈,却见薛灵祈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找你的,去便是。”
宁晓芸沉吟片刻,朝小满摆手,“罢了,你请她去偏厅,我稍后就来。”
她换了衣裳,进了偏厅,就见夏明芷垂首喝着茶,一派安静闲适的模样,看到她也并未起身。
“萧夫人,深夜来访为何事?”宁晓芸笑得人畜无害,自顾自地走到她对面座下。
夏明芷清秀面容微动,轻抿了抿唇角,“薛少夫人,打搅了。前阵子出了那样的事,我心中实在忐忑不安。”
她开门见山,声音柔和,“是我哥哥行为莽撞,冒犯了你,我替他向你赔不是。”
话语顿了顿,看向桌上层叠的礼盒,又道:“只盼少夫人在侯爷跟前美言几句,饶了我哥哥这回。”
宁晓芸露出惊异神情,“令兄触犯律法人尽皆知,此事惊动了圣上,我能说得上什么话呢。”
夏明芷抿唇,“听闻侯爷最是疼你,你只消劝上几句……薛少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太师府会念及你此番相助的。”
见宁晓芸沉默不语,夏明芷站起身来,忽然摸出帕子,咬唇道:“我抢了萧哥哥,你恨我是不是?”
“你若还惦记他,我将萧哥哥还给你,只求你保住我哥哥一条命。”她泫然欲泣,将帕子按在眼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