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晓芸便收回了强撑着的一丝意识,将心放进肚子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身边的人睡颜娇憨,薛灵祈心绪却有点复杂。
即便是她自己提议以身犯险,也知道计划会有纰漏,但他生出了后怕。
若今夜他来晚一点,若他没有听到那些动静,若她没有弄出来声响……
他眼底情绪渐渐浓烈,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愤怒。
手指蓦地被人拉住,滑腻软嫩的指腹虚虚地勾住了他粗粝的五指。
薛灵祈登时全身紧绷,脊背僵直,向来淡薄的眸子在黑夜中却尤为灿亮。
他正想侧过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得轻软的话语落在耳中。
“侯爷……你可得护住我呀。”她双目紧闭,轻声呓语。
随即又扁了扁嘴角,不复出声了。
薛灵祈只觉得胸中猛然传来刺痛,他紧咬牙关,才能勉强压制住体内窜动的蛊虫。
静默半晌,他最终将那纤细手指放在唇边,音色哑然道:“……好,本侯会护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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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远的恶行东窗事发。
楚霂派人去搜查院子,竟搜出来七八个女孩子,还有一个不足三岁的奶娃娃。
那些姑娘,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岁。
夏明远起初辩解称她们是别院侍女,可仍有四五个人拿不出卖身契。与此同时,这些失踪已久的姑娘家人们忽然都上衙门来寻人,都是清白人家,女子户籍在册,断然不是奴籍。
楚霂何等精明,略微使了些手段,夏明远便全招了。
京中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夏太师更是惊怒交加,直接托病不上朝了。众臣也闻到了不对劲的苗头。
这日临近下朝,御史陈平毓忽然提起了这件事。
殿内肃然寂静,满朝文武皆垂首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似是初次听闻般,讶然地转向太后。
“母后可知此事?”
太后居座于垂帘之后,满头青丝溢满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面容无人胆敢直视。
太后神色微顿,朱唇慢启,“哀家也是初次听闻。子不教父之过,夏太师管教不严,确有不妥。”
陈平毓却正色道:“太后仁善,然夏侍郎犯下如此罪孽,民意已是沸反盈天。若不严惩,恐难以服众。”
冀南三省总督李尧冷哼了一声,“真相尚未大白,陈御史却言之凿凿嚷着要严惩,本是宅院之事,陈御史非要上纲上线。”
陈平毓冷眼瞥了下李尧,“夏侍郎强占民女五人,奸/杀两人,囚/禁良民长达半年之久。据大齐律法,理应数罪并罚。”
“总督大人却轻飘飘一句宅院之事,二者岂能相提并论?”他声音骤然扬起。
太后面色一沉,掩嘴咳了一声。
“若他果真有罪,大理寺自有定夺,众卿不必赘言。”
一直静默不语的内阁首辅张正阳忽然上前一步,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乃国之根本,夏侍郎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影响尤为恶劣,应予严肃处理。”
皇帝命人忙将张正阳搀扶起来。他俊秀的面容上,现出一丝愁色。
“夏太师为朝廷鞠躬尽瘁,他儿子出事,朕甚为心痛。太师年事已高,朕不便苛责他。王公公,去传朕的口谕,让太师留府先好生歇息吧。”
太后眉目微微松弛两分,却又听得皇帝开口了。
“只是……先帝再三申令律法治国,夏侍郎身为朝廷命官,非但不以身作则,还明知故犯,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他沉思片刻,道:“此案交由金卫司全权办理,务必审出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