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师府。
四个侍卫簇拥着个裹紧斗篷的人进了太师府偏门。
夏太师早已在厅堂候着,等到门扉一动,急忙迎上去,跪倒在地。
“娘娘金安,臣罪该万死。”他伏在地上惴惴不安。
斗篷之下,赫然是太后的昳丽姿容。
太后在桌前坐下,端起茶碗,却没有心思喝茶。
夏太师垂手在侧,二人说起今日朝堂之事,太后眸光愠怒。
“明明是你塞去的棋子,转眼却为他人所用。你不是说那宁姑娘性子刚烈,绝不屈从,定会激怒薛灵祈吗?”
夏太师眼皮直跳,说话也哆嗦了几分。
“这棋子已脱离了咱们的掌控,不如……”他支支吾吾。
太后将茶碗重重放下,怒道:“失了先机,这棋子算是废了。何况这节骨眼上,杀了她,你儿子还要不要命?”
“娘娘息怒,左右成不了大事。”夏太师低声道。
“成不了大事?呵,你儿子是怎么落进金卫司手里的?”太后冷笑。
夏太师满腹愁闷,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太后顿了顿,又忍气劝道:“你安心,哀家会想法捞出你儿子。”
夏太师只有这一根独苗,若是他颓废不振,太后岂非自斩一臂。眼下正是焦灼之际,她不能失去夏太师的支持。
夏太师唯唯诺诺应道:“薛灵祈早晚是死。崔云德却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不若还是从崔云德这边想法子……”
太后微皱眉头,“倒也有理。他儿子如今被拘在宫中,一来用以挟制,二来也可恩威并施。”
“至于薛灵祈……”太后沉吟片刻,“他那病,哀家仍觉得有些蹊跷,寻个机会再试探试探。”
待送走太后,夏太师颓丧坐下椅中,突然听得金卫司的人前来报信。
一袭红衣的金羽卫面色冷肃,厉声道:“夏太师,你儿子与外人勾结,今晨越狱而逃。若有任何线索,务必告知,否则后果自负!”
“什么!明远越狱了?”他惊愕地站起来,头晕目眩,一下子摔倒在地。
————
夏明远连夜失踪了,众人议论纷纷。
崔卫凌喜滋滋来侯府报信。
“金卫司是什么地方,铜墙铁壁的,他能越狱才怪。怕是放出风声故意气死夏太师。”
他眉眼里藏不住高兴,一连塞了几个蜜饯儿才咕哝道:“我早上见到楚指挥使,明明被圣上一顿好骂,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夏明远决计不是自己逃了,不然楚指挥使不会这般淡然。”
薛灵祈侧倚着软枕,身姿懒散,墨发自肩颈流畅散开,越发显得人慵懒。
他翻了页话本,慢条斯理道:“丢了可是便宜他了。”
崔卫凌莫名打了个冷战。
若是夏明远落入薛灵祈手里,怕是生不如死。薛灵祈的雷霆手段是出了名的,他对待敌人从不手软。
坐在一侧绣花的宁晓芸,忽然抬起眼。
她迟疑着,问道:“侯爷可猜到他逃去哪里?”
薛灵祈眸光微亮,唇角翘起。
“我怎会知道?”
他手指轻点了点书页,看着心情甚好,“楚霂弄丢了人,竟只是挨了顿骂,啧,大失所望。”
宁晓芸就明白了,他必定知道夏明远去了那里。
而且,这人十有八九是“被迫”逃了。
她只能猜,但这并不妨碍她乐观地为后续做打算。
这次事情过后,太后和夏太师必定恨死她了。她已经无处可去,为了保住小命,更得讨好薛灵祈。
等他死了,她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左右她是个小虾米,夏太师估摸着比她还先气死。
宁晓芸不想打扰崔卫凌和薛灵祈叙话,索性坐到另一侧,随手抓了剪子,开始摆弄绣花。
她手里的是芙蕖纱,前几日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芙蕖纱是独特捻织手法制成的名贵布料,冰凉轻盈,极受追捧。她在书上见到时就颇为好奇,见了实物更是激动,琢磨着给自己做几件衣裳玩玩。
崔卫凌那边却注意到她,眼睛滴溜一转,“嫂子这是要做衣裳?”
“给谁呐?”他挑了挑眉,笑嘻嘻问。
这话不知怎么触动了薛灵祈,他掀起眼皮,目光轻瞥了她一眼。
……
大爷的,这不是逼着她言不由衷嘛。
宁晓芸脸色微变。
“侯爷怕热,我想着夏日快到了,给侯爷做件芙蕖纱的暑衣。”她温婉笑了笑,继而低下头去。
不然,她怕自己哀怨的眼神忍不住剜向崔卫凌。
崔卫凌看着那歪歪扭扭的花样,忍笑忍得辛苦。
宁晓芸再也憋不住,没好气道:“小将军若是想笑,别憋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