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从睁开的缝隙里落进来，使得他有些不适应的刺痛。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后，言无临惊诧发现自己竟身处陌生的地方。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头上是雕花帷幔，虽然看得出工艺的精细，但是言无临一眼就发现这些都是凡品，不是修士所用的物品，更不是他自己在拂灵宗的房间。

还不待言无临再想更多，脑海中一个画面碎片突然闪过，紧接着又是更多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涌来，就连言无临这种修炼百年吃过无数苦的人，都不禁闷哼出声，手捂上自己的头。

太多的记忆忽然这般汹涌而至，即便是修士也会无法忍受。何况言无临还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只差一步便可飞升成仙的修士，而是成了一个普通的、正在生病的凡人。

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偶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也看不清周遭，半梦半醒间偶尔会听到耳边有嘈杂人声，就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平息下来，再度清醒过来时，看到的是桌上孤独燃烧的一支红烛，烛火在黑夜里摇曳。

言无临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身体有了点力气，于是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这动静惊醒了之前一直守在一旁的人，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便见言无临在试图自己坐起来。只是动作十分的费力，并且缓慢。

少爷他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是余六元自小被买回言家伺候少爷，主仆感情深厚。

这番少爷大病一场，昏迷数日，好不容易醒来，余六元大喜过望，也没注意到自己在桌上趴着睡了太久，双脚发麻。急切之下突然站起来，就那么直直往地上摔去。

这一摔动静不小，凳子被踢翻了，余六元也摔了个狗啃泥。那声惨叫自然也引起了床上艰难动作的某人。

言无临看向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直吸冷气的人。他不认识他，但是他的记忆里有关于他的记忆。

这让言无临不禁想到，莫不是他渡劫时没有被雷劫完全劈死，有神魂逃出，在无意识中夺舍了如今这副身躯？

脑中突然增加的记忆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如今也只是想起了眼前这人，是和原身从小一起长大，贴身伺候他的书童，余六元。

“六元？”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便这么唤了出来。

余六元一听这声，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摔疼了哪里，一瘸一拐快速挪到了言无临的床边。

余六元扑到床边，趴在床沿不禁大哭起来：“少爷啊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大夫说……大夫说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啊！”

别人在自己面前这般聒噪哭泣，是言无临本身从未体验过的事，但是他如今这身体的主人却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开口说话时，话里没什么感情，干瘪的安慰余六元：“没事，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

因为情绪太过波动，余六元此时都没有察觉到他家少爷说的话和语气的不寻常，只沉浸在少爷又活过来了的喜悦中。

言无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余六元这么哭，他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干坐着，等余六元什么时候自己哭够了，大概就停了。

果然，等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余六元终于哭够了。抬起头，直接就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通擦。

言无临才算是舒了口气。

哭够了以后，余六元反复确认自家少爷是真的醒过了，然后一拍大腿：“少爷醒了我去告诉夫人！”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言无临连忙制止他：“六元别急！现在这天色是什么时辰了，如果已是深夜，你去就是扰人了。等明天天亮了再去说也不迟。”

余六元一瞧，可不，现在距离天亮也就剩一两个时辰了。

“可少爷昏迷的这几日，夫人他一直都在操心照顾少爷……”

言无临：“听我的，别去了，你也先去睡，等天亮了再说这些事。”

自家少爷是个说了的事就不喜欢被忤逆的人，自己已经劝了两次还是没能改变少爷的想法，余六元只能放弃。

夫人这几日虽然为了少爷劳累了，但对余六元来说，还是自家少爷最大最重要。

“六元听少爷的。少爷现在需要喝水或者起夜吗？”

言无临：“不用，你先去睡吧，我坐一会就歇了。”

余六元听话从言无临房间出去，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余六元又来敲门：“少爷若是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叫我呀！”

言无临无奈：“知道了。”

这才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