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一代人四十年,整整打了近五代了,几近一个朝代的年限,项将军,这场乱还不够久吗?”
项善心中激荡,紧握成拳说不出话来。
林清婉步步紧逼的问道:“您明知道这场战避无可避,也知道楚国早晚有一日要并入他国,如今你还顽守这座城吗?”
“它能给您带来什么?不过是拖延楚国灭亡的时间而已,但我大梁不是辽国,打下楚国不会屠城,也不会苛待楚国百姓,在我们的眼中,不论是楚地的百姓,还是梁地的百姓,那都是一样的子民。”林清婉道:“而您却为了那个丢下自己的都城独自逃跑的君主拖延两天的时间,拿这两万士兵的命去填。”
“项将军,固守都城,除了成全您的忠义之名和给楚帝争取两天时间外还有什么好处?”林清婉指着那些巴巴看过来的眼睛,问道:“这一条条难道就不是生命吗?一个人,只有一条命,可他们的身后却还连着一个家庭,您要毁了两万个家庭去做绝不可能做到的事吗?”
项善脸色巨变,攥紧了手心的棋子不语。
他的士兵见不得他这么为难,连忙道:“林郡主,你别为难我们将军,我们是心甘情愿的。”
“对,我们肯定是不会投降的。”
林清婉却紧紧盯着项善,道:“项将军可看见了他们对你的心意?”
“他们不知所谓的天下大势,难道将军也不知吗?而你明知却枉顾他们的性命,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人。”林清婉丢下手中的棋子,道:“若项将军执意如此,这盘棋算我输了,我便给你们一晚上又如何?就当是给这两万将士的时间,让他们再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
项善低着头看着棋盘不语,林清婉便陪他坐着,直到太阳将要落山,天边的云彩被照得桔红,风一卷,天边的云彩便一舒一张,变幻出许多模样。
项善回神抬头时便见林清婉正背对着他看着天上的云彩,他不由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同样仰头去看。
可再一低头,却看到他的士兵们正躲在沟壑后抱着一小块干粮慢慢的磨牙,火头兵们正提着篮子,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发口粮。
那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存粮了,但也很少,每个人分到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还是掺了糠的黑面馍馍。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过了今晚,明天梁军会大举进攻,这最后的防线肯定是守不住的。
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只有这个。
项善心中微痛,半响才张了嘴沙哑的问道:“梁国果然能一视同仁?”
林清婉心中激荡,面上却不露分毫的道:“项将军看我梁国的广南郡如何?”
广南郡是梁国收服南汉后设立的郡,南汉的另外一半是楚国占的,这几年他们的日子可不这么好过,但梁国的广南郡还不错,为了安定,梁帝一直大幅减免赋税,项善也是知道的,先前两国没打起来时就听说他们这边的汉民常偷跑到梁国那边去。
住在亲戚家就不回来了。
他苦笑一声,道:“得遇明君良臣,是他们之幸。”
“项将军也可以拥有这份幸运,甚至还能给更多的人带去这份幸运。”
项善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波动,他看向林清婉道:“姬先生说的不错,林郡主的棋的确下得很好,项某甘拜下风。”
说罢将腰间的佩剑解下交给她,“请卢都护进来吧。”
林清婉接过剑,展颜一笑,“项将军,所有人都会记得您今日的功德的。”
项将军苦笑一声,转身招来副将,让他们去召集士兵,放下武器,打开栅栏放梁军进来。
还守在城楼上的楚国士兵听说不用打了,一时眼眶发热,慢慢放下手中的武器跟着各自的长官下城楼。
只有项将军和他的亲卫还站在城楼上,看着慢慢从战壕里走出来的士兵,他微微一叹,有些悲戚的道:“时也,命也!”
一语闭,转身抽出林清婉手中的佩剑就要自刎,林清婉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抓剑刃,“项将军!”
项善是带着必死之心的,所以剑很快,力也大,剑一抹,林清婉的手中便见了血,还是她身旁的易寒手快,一剑去打项善的手腕,一手则去捉林清婉的手……
这一剑几乎把林清婉的半个手掌都削了,易寒脸色发白,一边捂住她的手止血,一边要带她去找大夫。
林清婉却白着脸拦住他,扭头对脸色微白的项善道:“项将军,难道你就不想看一看这天下太平安稳是什么样子吗?”
“我祖父,父亲和兄长必胜所愿也不过这一个而已,但他们是没机会看到的,你有机会,却也不想看一看吗?”
“姑奶奶,”易寒止不住血,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下令侍卫们将项善抓起来,道:“您放心,这样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说罢立刻带林清婉下城楼。
卢真正在下面清点楚军,遥遥的看到城楼上的动静不对,连忙迎上来,看到林清婉手上全是血,脸色惨白,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将军医叫来。
军医处理外伤很拿手,很快清洗了伤口,简单的缝合后上止血药,将手掌包扎好后才给林清婉把脉。
军医摸着她的脉,微微蹙眉,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又摸了摸,最后摇头道:“真是奇怪,我看郡主的身体挺好的,不过失血过多,还是应该多吃些补血之物。”
军医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毕竟他比较擅长外伤,不擅长内调,林清婉的脉象平稳,可能是他把错了。
军医抹了一把冷汗,将药方开下来交给易寒,道:“这是止血的药,先吃着,明日我再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