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比以前少很多了。”何锋润感慨说：“十六年前万顺就开始发展电气自动化，发展自动化之后，就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那是东北大区最大的一次裁员，直接裁员了一千五百人，但是，却又扩充了三个大型车间。当时，那么大的裁员在着当地造成了很大影响，相关部门领导都过来查看情况。后来，不得已万顺又调了一批资金后，才稳定了下岗工人们的情绪。现在，东北大区在职员工也有两千多人。这次，怕是也要花不少钱。不过，应该比之前花得少。”

“为什么？”

“因为本地人口流失严重。大区连续两年招工困难。同时，还有很多员工都想离职后跟着家人去了外地工作，这次相对来说比上次的裁员还要简单。”

是啊……

难怪我看着偌大的工厂，会感觉如同一个老者一般，没有那种强烈的生气。

东北大区是订单量最少，库存最多的大区。之前一直以为他们这是在学习西南囤积居奇的销售路子。

这次来了之后，才发现，都是很多年之前的库存，甚至还有已经被淘汰的机型还在那里放着。

何锋润以前的时候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是，现在的他极少敢隐瞒我了。

他告诉我说，如此多的库存，并不是这里的销售团队不行，而是，这里的设备线太老，更新费用太大，管理人员的思想太落后。之前下拨的费用，全都被那批老管理者拿着补了别的窟窿。

“费城向不知道这些情况吗？”我问。

“他是真不知道……”何锋润说：“他一直都觉得东北是最安稳的地方，可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东北最挣钱的时候，就是十年前。六年前那批管理者在东北呆够了，把这边的东西收拢干净之后，直接就走人了。再后来，从外地调过来几个管理，一看这情况在，直接给吓走了，说啥也不干。窟窿太大了。我也不是搞地域歧视，这边的人，胆子是真的大啊。”

我听后，转身便向车上走去，边走边说：“难点很多，咱们就一点一点地解决。我感觉这东西就跟两口子打离婚差不多，咱们万顺该跟东北这个媳妇儿说再见了。这边的员工，尤其是那些老员工，该给的补偿咱一分不能少，但是，他们如果想多要，咱们也不能轻易松口。而且，这卖东西，跟买东西不一样，千万不能急。可不能便宜地卖了家产后，再被这东北媳妇给讹上一笔，那咱们可就成笑话了。”

“呵呵，你说的是啊！就是这么个道理！”何锋润说。

“走吧！赶紧叫着东北大区这边的人一起制定一下计划。从土地、到设备、到厂房、到工作人员，派上最信任的人去清点。如果发现有想借着这个机会发咱们万顺财的，先抓住几个杀鸡儆猴。”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何锋润说：“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当地的领导，就是想要利用他们来压制一下。你今晚可一定要出席啊！”

“我今晚有事儿，就不过去了。而且……”我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今晚去了之后，暂时也不要提撤厂的事儿。”

何锋润瞬间便疑惑起来，但是，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应声说：“好，我就简单跟他们吃个饭。”

——

当天晚上九点半，跟费晓在大区宾馆里视频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挂断视频，便起身开始穿衣服。

穿好衣服之后，便离开大区宾馆前往城里。

十点多的时候，城里的灯光已经灭了很多，这里虽然交通便利，但是，不过是一个县级市，并不繁华。当时选在这里建设大区，也只是因为费城向跟这里的执政者是旧相识，一方面是为了帮着做政绩，二才是图这里的地价便宜。

导航来到一家没有监控的民宿后，停下车便走了进去。

民宿颇有点儿愤青的感觉，四处的装饰都透着一股急于表达内心澎湃的热烈感。像是个敢爱敢恨的青年。

轻轻来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门“咔哒”一声，她留开一道缝后，便转身回了里面。

我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当即推门进去。

东北有个特点——外面寒冷异常——屋子里却暖如春夏。

她穿着那单薄的黑色睡裙，坐在床尾，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频繁换着电视上的频道。

仿佛我完全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