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根青草都如同高傲的将军,挺身立体,昂起头颅。草尖锐如针锋,生长茂盛。置身草地内,宛如处于剑戟丛中。北地草原上一切东西都带有刚性,哪怕仅仅一根草;这里的姑娘纤细却韧若精钢,就算是从高耸入云,直插云端的山峰“极峰”上留下的清澈河水,也带着酒味。
草原的草本植物中,最硬的是蒿子,其中的一种名叫“熊蒿”的坚硬如铁,此时节的蒿子削下来都可以当作箭来射,神箭手掌中也颇具威力。
当年的英雄镔铁王就以熊蒿为箭,射穿了巨熊的咽喉。如今的武士完全做不到这一点,不是草原上的蒿子软了,而是他们没了祖先镔铁王的神勇;如今,能以草蒿射穿三层牦牛皮就已经是草原上最好的弓箭手了。
自古国寒城关外以北,就是草原,大漠,直至最北边的冰洋,这就是北国的广袤土地。古国有九州之大,但仍没有北国辽阔。北国向来崇武、尚武,以武为尊。在北国成立之前,草原上古远人九部的领袖就是通过各部比武挑出的最勇猛的战士,这么做无非是想保证首领有足够保护大家的能力,但是这种方法效率低又容易被滥用,到了镔铁王的时代,北国成立,也废除了这个做法。
镔铁王,古国人叫他北王,或北冰王,和原野大帝并肩的英雄。
一阵随黄昏降临的熏风热浪席卷而来,它并不猛烈,刚好吹弯草尖;它热,能让人有置身火炉的感觉,北国西侧边境有一座山,是北国与鄯国界山,叫做斯哈里山,“斯哈里”在古远人的摩兰语中的意思是“火焰”,山的内部有滚滚燃烧的熔岩,方圆几十里内酷热难耐,五谷不生,鸟兽绝迹,这一阵热浪就是从那里刮来。
不过,几千里的路程多少让它那炽烈的性子淡化不少,虽然也很热,可是相比火焰山周围,这样的温度微不足道,在火焰山附近,即使整天泡在水里,也会觉得很热,因为水也会变热。
每当有热浪袭来,就将经历约半月的酷暑天气,冬天还好说,夏天则难熬,唯有极峰那终年不化的冰雪才能抵抗得住这炎风般的侵蚀。
这阵风来得很轻,“擦”,轻微的响声过后,蒿子忽然倒下一片,从中间被截断,那声音不是风声,风无法做到这一点。
又是一声,蒿子又倒下一片,段口极为平整,微风中还隐藏着一股更强的风,风中带着锐劲,风过,蒿子就一片片倒下,不断向前延伸着,一片接着一片;蒿子地已能看出一道非常明显的痕迹,现在这条痕迹还在不断延伸着。
“你没了退路,还不认输!”喊话的少年手中双刀锋芒毕露,话里也带着锐气,挥舞双刀交替劈砍,每一刀都划出一道凌利的刀光,手法快而利落,刀锋所向,蒿子纷纷倒下,被无情的削断。
谁叫它们阻了他的路呢?挡路者死,蒿子下场一样。
他并非专为砍蒿子,虽然天气太热,让他气血翻腾,他并没热晕,热力反而增添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赤裸的上身被尖锐的蒿子划得浑身通红,汗水打湿了古铜色的脸,油油的发亮,脸上尽是汗水的痕迹,蒿子尖上都挂满了汗珠。
少年头戴的白色豹尾迎风飘动,一双鹰一样锐利的三白眼用目光狠狠锁定目标,身体犹如疯狂扑击猎物的豹子,咬住就不松口了,就算吞不下去也要撕掉一大块肉下来!猛狠劲头催动双臂挥舞钢刀,结实的手臂上肌肉隆起,皮肤下暗纹涌动,一条条青筋虬结成小疙瘩。
双刀紧逼下,对手不断后退,那红色的头发像是一团摇曳的火焰,映着阳光明晃晃的耀眼。
双刀攻得辛苦,对手也同样难做,一样是赤裸上身,一样被草蒿划得一片血红,只是一直后退的原因,后背被划得不成样子,而胸口处青郁郁的狼头显得格外狰狞,他敏捷如同灵活的苍狼王,双脚飞快点地、后退,快如冲锋时的马蹄。进退时双脚就像剪刀一样一开一合,每一次开合就会退出去一段距离。
双刀狠辣,却是招招落空,对手总能在那电光火石的距离和时间内移动一点点距离,早一点不行,晚一点不行,就那一瞬,刀就擦身而过。就差那么一点点,但是就是这一点点的距离就能让对手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已经是蒿子地的尽头了,后背贴紧了一棵小树。红发的少年站稳了双脚。
终于不再后退了吗?
使双刀的少年张开双臂,双刀斩出两道银色的半圆形弧光轨迹,整个人就像是张开了翅膀的铁翼雕,这是他发出的最后一击,也是必杀招数。
对手如何应付?
夕阳残照,一头摇曳的红发化为金红,身子稳如铜浇铁铸,刀尖下垂,刀锋横在身体的右侧,无视对手的进攻,并未采取任何防御措施,而是绝地反击,同样展开了攻势,右臂带动刀身伸展到背后,以双脚为轴,脚跟旋转,身体扭动,在旋转中挥出一刀。
这一刀发力自下而上,力量由小腿传导到上肢,汇集于双臂,借着惯性砍出。
硬碰硬,两个人的刀都是宝刀,没有损毁,但却分出了高下。
红发少年的双手刀碰飞了对手的双刀,长刀刀尖静止不动。
刀尖再往前,就是对手的心脏了,对手的招数在这硬碰硬的一击中被击溃了,再也无力回天。
即使不甘心,自己手无寸铁也难敌长刀的锋刃!他败了。
“你的攻击快得你自己都收不住。”红发少年握着双手刀,胸口微微起伏,刚才他虽然胜了,却是险胜,双刀太快,逼得他吃紧,简直令他喘不过气,刚才那一刀虽然反败为胜,打到这个地步基本上也耗尽了他的力气。
看着还在摇晃,半截已经插进草地的双刀,它的主人叹了口气,能放不能收,这是他的致命弱点。
他以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把对手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一击命中,自己最后认为必胜的杀招也被对手一刀破掉了,他自己的刀直接脱手,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只要再向前一点点就行。
“我的刀就那么慢吗?”一击未中,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这双快刀只能砍中红发少年后退留下的残影,他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