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沉思片刻,决定:“先不要给她透口风,待眼前的事解决,再来解决这件事。”
林嘉一直都想要个家,她嫁入张家以为自己有了家,她被皇帝舅舅封为县主以为自己有了家。结果,两次都伤她至深。
凌昭道:“现在也没法去求证,待这事解决了,那边想办法证实了,再给她说。”
季白更多是了解京城的人和事,定远侯沈赫城名号虽响,但他远在北疆。当年一去,至今未归。
季白对他了解的不多,且他对林嘉身世了解也有限,如“庶子”之类的隐秘之事,凌昭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再告诉仆人。
他只知道林嘉的身世跟印记有关。如今查出来是定远侯府,他想的是,或许是定远侯的亲戚呢,堂兄弟什么的。
便垂手应是。
只凌昭心里面对比了当年的时间线,林嘉的父亲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世事是多么无常。
倘若早一些,或许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林嘉会被轻易推出去牺牲,就是因为她没有父族,纵有了县主封号,也是个无足轻重之人。
可时光不会倒流,如今他们已经走在了去疏勒和亲的西行路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先将眼前的情况解决再说。
和亲队伍走得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因秋日里天气凉爽,没有春日的风沙,也没有夏日的暴晒,其实很适合赶路。
使团的和亲正使不是旁人,正是兴王。
兴王根本就不想走这一趟。奈何外人看他,是义德公主的义父,他若不去,实在难看。
皇帝点了他,也不敢不去。
从前与太后和宣平侯府走得太近了。皇帝没精力跟他计较,太子必定还记得。兴王现在只得卖力地讨好,以挽回印象。
好在太子安排的副使是凌昭凌熙臣,虽年轻,却实是实干、有能力的人。兴王基本上就是挂个“正使”的名号,大小事都是凌熙臣在安排。
他落得轻松自在。
只赶路赶得太紧了,兴王有点受不了。他坐车都有点受不了,便对凌昭道:“也不用那么急吧。”
凌昭道:“便这样算日子,也得冬天回。到时候,冰天雪地,手指冻冰,王爷只会怨去的时候走的不够快。”
兴王抱怨:“真是,就该春日发嫁。”
正常和亲都是春日发嫁,夏日抵达,秋日队伍返回京城。皇帝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才急着促成,想用和亲换取西疆安稳,让大周的政权平稳过渡。
凌昭道:“王爷,不可对陛下有怨怼。”
兴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说什么呢!凌大人慎言!”兴王脸涨成猪肝色,“我说的是气候,气候!”
文臣最会搞扣帽子这种事,宗室就没有不讨厌文臣的。
凌熙臣生得这样养眼,骨子里果然也是正统文臣,这样让人讨厌。
凌昭每日傍晚扎营后,还会继续“教授”林嘉番语。
专用的临时歇脚的阴凉小帐篷,四面都卷起,只留顶子遮阳通风,再立个纱屏隔绝视线。通通透透的,谁都能一眼看过去,模糊看到两个人形。
便光明正大地每日里与林嘉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独处的时间。
兴王背着个义父的名头,到底没有皇帝那样修炼出来的冷酷心肠,有点尴尬,不大想和林嘉打照面。
每到这时候,他只远远看一眼。看那教学用的小帐篷敞着,大家都能看到纱屏里的人影,就放心了。
这样轩敞着,也不会出事。
本朝倒是没有,但前朝野史里的确是出过和亲公主半路怀孕的荒唐事。
好在凌熙臣一看就是个靠谱的人,在女色上也从来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但为了防万一,毕竟年轻人气血旺盛,兴王看凌昭身边竟连侍女都没带,从自己带的侍妾里挑了一个年轻娇嫩的:“给凌大人送过去,告诉他送他了。”
二八年华的侍妾送过去,就被退回来了。
随人道:“凌大人说他修道家功夫,聚精养气,不宜多近女色。王爷的心他领了,人用不上,不必了。”
兴王:“啧,假正经。”
因天气凉爽,适合赶路,和亲队伍走得挺快。
九月中旬,和亲队伍抵达了宁夏军镇,九边之一。
高地上,凌昭用马鞭指着北边,告诉林嘉:“那个方向,就是贺兰山、河套。”
“这里,便是北疆与西疆的交汇点。”
“往北,便是北方诸镇。宁远侯总督四镇,坐镇北疆。往这个方向去,便是兀良哈三卫。”“从前,他们常常南犯,如今却成为我们的卫戍藩篱。”
这一路上,林嘉听到凌昭提过过很多次宁远侯,她如今对这个名号已经不陌生了。
她赞道:“沈侯当真了不起。”
她问:“那我们呢?”
凌昭道:“我们继续往西走,再几日,便出了大周的疆土了。”
他们的计划,便是在离开大周之后,在疏勒派人来迎之前执行。
林嘉和凌昭对视了一眼。
阳光和丽,风微凉。
碧空高远,景色壮阔。
心意相通,只恨不能手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