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垂下眸去看琥珀的伤口时, 睫毛就轻轻地颤动着,那双如水玉一般清澈而温润的眸子,既认真、又疼惜。这完完全全是一种真情的流露, 全然不夹杂任何不该夹杂的东西。
……哪个女人若是被他这样看上一眼,不爱上他,那才怪呢。
他实在很怕琥珀又跑掉, 所以右手持剑鞘把她压制在冰冷的墙面之上,左手稳稳地抓着她的手腕, 强迫她露出手上的伤痕, 他的脸色沉静而温和,但是所做的事情却是很强硬的。
这位狐狸姑娘实在是反复无常,一会儿笑面如花、一会儿又翻脸不认人, 想把她留下来, 自然要使出一点特别的手段。
琥珀的神色有些奇怪, 她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展昭道:“血。”
琥珀不解,往地上看了一眼, 地面上并没有血流下。
展昭道:“我昨天穿的那一件衣裳的下摆, 沾了一滴血,论血迹看,并不是从我心口的伤流下去的,而是滴落状的血迹,所以, 那不是我的血,是你的。”
琥珀:“…………”
琥珀面色古怪, 道:“……你倒是敏锐得很。”
展昭微微一笑, 道:“不敢当。”
琥珀冷哼一声, 道:“我昨□□你胸口上抓了一把, 你这坏男人,一定很是记恨,现在这般,不过是要骗我回去打杀,是不是?”
展昭:“噗嗤。”
他已忍不住笑了,又无奈似地摇摇头,只道:“琥珀姑娘昨晚伤我,其实只是为了把展某送出杜宅,并无伤人之意。”
琥珀眼珠子转了转,又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我没有,我就没有?你这人未免也太自信了些,快滚快滚,再来烦我,我就把你的心掏出来。”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又沉了下去,琥珀本身就长了一张妩媚至极的脸,带着一种尖锐而富有侵略性的艳丽,她一张嘴,展昭就看到她嘴里有两个小小的尖牙……这便是狐狸的犬齿了,美而危险。
但展昭不怕。
他若是会怕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是展昭了。
展昭微微一笑,只道:“既然如此,琥珀姑娘,你现在为什么不动手呢?”
琥珀:“…………”
琥珀一时语塞,瞪着这个正在微笑的俊朗男子,道:“你说什么?”
展昭道:“昨日在水中,是琥珀姑娘救了展某,展某欠你一条命,此刻你若想动手,展昭唯有承受。”
他的语气很淡,好似只是在说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他说完这话之后,也放开了琥珀的手,收了剑鞘,闭上了眼,还真的好似一副乖乖等死的模样。
琥珀沉默了半晌。
展昭复而睁眼,微笑着看她。
琥珀瞪了他一眼,又冷哼了一声,但是嘴角倒是很诚实地勾了起来,好像对展昭的这种应对好似很是受用一样,她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手指尖晃一晃,寒森森的勾爪就又露了出来。
琥珀道:“那我要动手了哦,你乖乖受死吧!”
展昭道:“请。”
他面不改色,当真动也没动,看着琥珀缓缓地伸手,她手指尖上的森森勾爪,就轻轻的触上了他的脖颈,正正好就放在那最致命的一条大动脉之上。
但展昭的神色竟仍是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他的神色淡淡的,双眼直视琥珀,眼神十分镇定。琥珀眯起眼,神色已然阴寒,那双上挑的、充满无限风情的美目之中,也已染上了一点妖怪的凶性与妖异之色,她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好似一只狐狸正在示威一样。
……不,这就是一只狐狸正在示威。
若是其他人,怕是早吓得面无人色了,可展昭竟仍忍住没有后退、没有反抗,神色淡淡,平静的与琥珀对视……这样的胆色,这样的沉静,已实非常人能及。
琥珀忽然恶狠狠地“切”了一声,唰的一下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她有些不忿地盯着展昭,又本能般的去舔一舔自己的手,展昭的脖颈处,只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红痕,却是连他一点点根本都没伤到。
她叽里咕噜地说:“坏人!”
展昭忍不住低下头,笑着摇了摇头。
他道:“是,展某是坏人,琥珀姑娘,还请你别再跑了。”
琥珀道:“你是真的想替我疗伤?”
展昭道:“自然。”
琥珀冷哼一声,道:“是么?你刚刚说出了杜宅二字,看来衙门里的人已告诉了你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我看你就是想查案,查二十多年前那杜宅的灭门惨案,所以才要找我,是也不是?”
展昭当然有这个意思。
他无法否认,只道:“不错,二十多年前杜宅的灭门惨案,无头无尾,展某实在无法信服,因此打算再查探一二。”
琥珀道:“你不用查探了,我告诉你。”
展昭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琥珀哼了一声,又伸出自己的胳膊,要去舔一舔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被展昭看见,眼疾手快的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无奈地道:“琥珀姑娘,别舔伤口。”
琥珀斜他一眼,又把胳膊放下了,她满不在乎地道:“杀人的是我没错,我想想哦,杜老爷和他老婆、他三房小妾、四个儿子、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太婆,我一爪一个,全给撕了,后来我被雷劈死了,现在我是只死狐狸,你们官差办案,难道连只死狐狸也要抓?”
她有些挑衅地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的神色却很是奇怪。
他正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琥珀,听她亲口说出“我已死了”,这样的话,他一瞬间只觉得连手指都已无法控制力道,捏着琥珀手腕的手也不由的攥紧了几分,掌心之下,她的皮肤冰冷,好似连血液都已被冻结,永远都不会暖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