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尘故作惊讶状,眼里含羞道:“可是从苏州上任的沈末明?以前在院子里有幸见过一面。”
“就他啊?”季顼点火要着,满脸不耐烦:“看着排场也一定是鱼肉乡里的狗官,娘子你没跟着他是对的。”
伙计一个白眼翻出天际,哼了一声道:“人家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官,帮扶乡里,申冤救民,可不是人人都比得上的。”
这一句话激怒了季顼,他一把挥开身边的伙计,拄着木棍骂骂咧咧地朝着马车走过去:“好官?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好官。”
苏卿尘忙跟上劝道:“相公,咱们别惹事了好不好?”
“惹事?我看你就是余情未了,”转头对着马车里的人喊道:“想不到堂堂沈从事,居然欺男霸女,要将我这如花的媳妇掳走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么一闹,沈末明离着老远都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到底还是为官不久,他拦下要上前的侍卫,亲身下了车一打眼就瞧见两位熟人。
“晋……”
“末明不要理他,我相公经常撒癔症,他不是冲着你来的。”苏卿尘两步上前,就要攥着沈末明。
可季顼也跟着蹦跶了两步,一把将苏卿尘揽回怀里,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末明见状多少明白些什么,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看来是故人相逢,不如进车内一叙。”
季顼仰着脸,瞥了瞥沈末明才道:“车上有酒吗?”
“车上没有,但城内有,进城管够。”
“哼,看在我娘子的份上,我就先不弄你。”
苏卿尘乖巧地扶着季顼上了车,对沈末明歉意一笑,在众人眼里坐实了自己这怨种媳妇的人设。
一进车,沈末明就把车门拉得掩饰,低声问道:“王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桓瑜昨日反了,算着日子他的卫兵就要攻入京城。前几日他把谁送进广州了?”
“湖广布政司马江涛。”
马江涛?苏卿尘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
季顼微微蹙眉道:“他身边带着湘军?”
“这些湘军是他的亲卫,我来湖南的时间不长,但听人言这位马布政司是个正直到执拗的人,他认死理,难辨通,与广州府尹是旧交。”
季顼也没料到,最大的变故不是桓瑜封锁了韶关,而是来了这样一位只认桓瑜的亲党,他心里也拿不准广州府尹是如何盘算的。
“你来韶关带着知府的官印了?”季顼问道。
“带着,这次是找府尹签贸易通关的文书。”
沈从事的马车直接越过长队,到了城门口。
带刀侍卫检查完文书,又站在马车前唤沈末明出来。
“车内是沈从事吗?最近反贼涌起,府尹下令所有马车都要详搜,还请沈从事下车搜查。”
马车门口的小厮怒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不说自古就没有官车被拦下的道理,你还让我们大人下来让你搜,你好大的胆子!”
那侍卫木着脸,没理那跳脚的小厮,将嘴里的话又厉声重复了一遍,丝毫不肯让步。
沉默半晌,沈末明探出身来走到那侍卫跟前,先是脱了帽檐,而后又自顾自地解开外衣,只留下里衣。
沈末明抬眼看向侍卫道:“这算是检查完了?”
那侍卫也没想到沈末明也当众解衣查验,他面色微白,又把视线投到车上:“沈大人以身作则,下官无比敬佩,只是您车上的人也需要再验。”
沈末明直起身子,冷着双眼道:“你的意思是要整车的人都如我一般,当众脱了外衣留着底裤接受你们的查验吗?”
那侍卫头顶冷汗直冒,他没想着让沈末明下车后竟然自顾自地脱衣查验,而当官的都这么做了,再验其他人只能更甚。
沈末明如今是湖广两地炙手可热的新官,还没见过他发新官三把火,若是第一把着在自己头上,那他八成就要半身子入土了。
他便不敢再惹沈末明,连道:“自然不是,是属下做事不周,您请入城。”
沈末明也不多啰嗦,直接上车,招呼小厮前进。
苏卿尘见状才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沈末明笑道:“卿尘多虑了,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苏卿尘笑眯眯道:“是我没见过大场面,这才吓了一跳。对了,你一会住在哪呀?”
“广州府尹的别院,应是与马江涛离得不远。”
马江涛……苏卿尘拍了一下大腿,她想起马江涛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