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男孩子这样害羞,纯情的像个少年。看这个样子,余笙更想逗逗他,便扯他t恤的一角追问:“说呀,是不是想过吃饱喝足娶漂亮媳妇儿的好日子?”
余笙靠得很近,她身上有非常好闻的味道。宋寂分不清那究竟是香水味还是洗衣粉的味道。只是,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在谁的身上闻到过,甜甜的橘子味,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橘子糖块。
“快说快说。”余笙又扯扯他的衣角。
“哎呀,你干嘛呀,别拽了。”微微拉开一些距离,宋寂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害羞什么,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人之常情啊,我就想过这种日子。”余笙说的一脸诚恳。
“那你之前……”
之前啊,余笙抿着嘴眯起了眼睛,不情愿去想以前。
她的快乐好像在九岁那年,回到余家大宅去的那天就匆匆消失了,连滚带爬的,她想伸手挽留一下都追不上。
在余家,她事事谨小慎微,甚至没有个佣人的腰杆儿挺得直。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都是跟在姐姐余霜宁身后一个见不到光的影子,一个小尾巴,是个侍女随从,还不讨喜。
后来她终于考上了离他们很远的大学,开始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偏偏又遇见温流与他相爱。而他,最后却是余霜宁的未婚夫,丈夫。
自己呢,什么都没剩下,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在哪儿都多余。
从九岁开始,小心翼翼度日,被冷言冷语地对待就成了日常,而这样的日子居然持续到了现在。
“我之前……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女。”
一向羞于启齿的身份,面对一个认识不过两三天的人竟能说的如此坦荡,这让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在这之前,她从未对谁如此,每每聊到家里她都顾左右而言他,怕人家会因为她的尴尬身份而轻视,这次她居然没怕。
或许是知道终究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一旦离开此生都会遇到第二次,所以她对宋寂没什么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与这里的人有什么纠缠,也就不在乎他如何看自己,说到底,是她自己不在乎。
她忽然发现,来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就像是卸掉了一副常年背负在身的枷锁一般,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轻快起来,心情也陡然变好。
余笙对着宋寂笑了出来,这个笑容灿若云霞,像这连绵阴雨天里久违出现的太阳。乌黑而柔软的长发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有慵懒随和的感觉。她五官生的极好,不施粉黛却能将人比下去,素净的一张脸因为这笑容更加充满了神采。她像一朵殷红的雨后玫瑰,清新娇艳,就连花瓣间的水珠都耀眼夺目。
“你会因为这个瞧不起我吗?”
宋寂有点分神,怔怔地看了她的脸一会儿,脸上一热,他摇了摇头。
目光的焦点在远处,他的声音很轻,说:“哪有人可以选择父母出身的,况且交朋友是看人品好坏的,人的好坏不应该用身份来区分,而是看他做人做事。你能不怕辛苦来到这里教书育人,已经非常令人敬佩了。”
余笙又笑,不禁夸他:“看不出来你人不大心境倒是挺成熟。”
宋寂不置可否,一双湖泊一样干净的眼中有隐隐的哀伤。
“那些话是我阿姐教我的……”他说。
“她嫁人了吗,嫁到哪里去了,隔壁村吗?”
“……”
“怎么,还是嫁的很远?”见他不出声,余笙又问。
“我阿姐没了。”宋寂平静而痛苦的陈述一个事实。
“没了?”余笙没反应过来。
“就是去世了。”平静中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便是过去了很久了,可他还是无法平和的接受这个事实。
笑容在余笙的脸上凝固,这个答案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宋寂在姐姐房间里看到自己时,脸上那复杂的表情是为何了。
“是车祸。”
余笙听到车祸,心脏急剧的跳了一下……
这次,换她沉默了。
“我阿姐是之前村子里最后一个小学老师,一个人要教所有的课程,从一年级教到四年级,五年级的学生就要去镇上学校读了。阿姐去世后,没有了接替她的老师,孩子们不管大小不得不都去镇上,很不方便。”宋寂仰起头看着积雨云堆积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他说:“谢谢你能来到这儿,我阿姐泉下有知肯定会很高兴很欣慰的,她也能放心了。”
余笙点点头,嘴角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本来的临时起意和逃避,如今看来竟是一种无言的成全。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有因果,或许就是命运将她带来到了这个地方,为一个灌溉祖国花朵的人完成她未完成的事业。
这一趟当真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