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胜利相当轻松，凌辰甚至没有施展法术来佐证观点，纯粹是靠着嘴上功夫取胜。

当然，凌辰的嘴皮子虽然利索，但他的观点也并非无懈可击，仍然有致命的缺点。只不过那化水寒池的青年弟子在一番言语下已经被绕进了死胡同，无法抽身而出寻找凌辰的破绽而已。

这其实就是论道说法的特点所在。

道法之论，因人而异，道无止境，人有穷时，且道路不同，更难谋合。因而论道本就有局限性。论道胜负，更多的在于言语本身的交锋，这其中不止眼看论道者的道境高低，更多的是在考验双方的思维和布局。

凌辰轻巧干掉一个六连胜的高手，顿时显得极为惹眼，台下各宗门高手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无人上台。

凌辰扫视一眼，温和笑道：“论道说法，旨在交流，胜负第二，友谊第一嘛！”

这话说的够圆滑，也消了不少人忐忑之心，这时一缕微风吹过，台上已是站上课一个流风仙境的门人。

这人看起来是个中年人，表情洒脱，身姿飘逸，修为在复息道左右，似乎并非简单的弟子身份，应当是有类似于青云阁执事之类的职位，整个人气度平稳，不卑不亢，看来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

两人互相见礼，定下议题。

“天道的推演方向。”

这个议题是凌辰主动提出的，那中年人脸色怪异，笑道：“这论题其实并无讨论的必要，天道衍化，自然是无穷止尽，我等行道人若不能登峰造极，只怕不能窥探其终尽，只不过可以得知天道衍化，一路向前，这……显而易见。”

凌辰闻言笑道：“道友的意思是，天道演变，恰如一条直线？”

说着，他忽然手指在身前一划，一道云线垂直于虚空，直上天空，没有尽头，凌辰问道：“是否如这云线一般，一路向前？道友，你是这个意思吗？”

凌辰这一手看的流风仙境的这兄弟瞪大眼，台下众多名门子弟也交头接耳，还有不少人瞥向炎明殿。

他们惊诧，不是因为凌辰这一手有多高明，而是……这不是炎明殿的法术啊？

种焰诀可化生万般火焰，这大家都知道，但凌辰这个云线绝无一点火焰的特质，这……不是种焰诀？

那眼前这个修为不凡的年轻人，也就不是炎明殿的人？

这个云雾凝成长线的手法，云雾……

大家的心里都有了猜想，看这个云线，再想想前两年闹得人尽皆知的李南灼联姻主域的事件，顿时深知内情的众名门高手脸色奇异。

激进派四宗门猜出凌辰的出身后，目光的杀意一闪而逝，温和派笑意吟吟，调和派大多皱眉不已，还有其他几个中立的宗门，要么窃窃私语，要么一脸新奇，种种反应不一而足。

只是更奇怪的是，炎明殿此时没有出声解释什么，就由着大家乱猜，而天阵图腾作为东道主，竟然也没有出声。对于凌辰这个可能都不是明域出身的人，天阵图腾竟然默认了对方登台参加论道。

这……以和为贵？

那流风仙境的中年人眼看论道应当是要继续，不由点头。

凌辰却是摇头：“道友既然认为天道演变为直线向前，不可预测未来。那在下自然就是认为天道演变并非直线，而且可以预测。”

中年人皱眉道：“岂有此理？道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穷尽也。其中无限可能，岂是人力可探？”

“天道推演，虽然无穷，却不一定是一条直线。”凌辰呵呵一笑，再次伸出手指，画出一对阴阳鱼，合而为一成太极图，朗声道：“太极图乃天地至道所演，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既太一而生两仪，自然互为弥补，无穷万物，皆可由此概论，如何不能探？”

“说到底，天地至理，无穷衍化，都离不开太极图这阴阳双生，相生相克之理。故而有昼夜交替，有日月轮转，道穷则变，物极必反，这就是天地唯一的道理。”

“道友所言甚是，但其中不过是天地的变化而已。大道演变，不可逆也，自然是直线向前，难不成还能走回头路不成？自天地生成，混沌太古以至如今，生灵蒙昧，渐开心智，行道之路愈加昌盛，这不是时间线上的直线向前吗？若非如此，难不成我们还会回到太古时期茹毛饮血的时候不成？”中年人反问道。

凌辰哼了一声：“大道之中，包藏千万生灵，而道友所言不过是人类而已。既然道友要以族群论，我便以族群论。万族争锋，人类今日崛起，至万法时代，这是人道的昌盛，与此同时，万灵退避，仰人族鼻息，却是兽族的衰落，一起一落，方证大道此消彼长之理。而今我人族已至万法时代，繁荣至极，俗话说盛极必衰，当人族之外不再有威胁，反而会逐步走向衰落。而人族在未来的衰亡，同时也会是万灵兽族的崛起！”

凌辰顿了顿，笑道：“人强兽弱，兽强人弱。从形式看，这就是太极图演绎的阴阳互济，此消彼长之理；从时间上看，啥是故事的重演，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换了人而已。”

“所以，大道演变并非是直线的无穷趋向，而应该是一个……”

凌辰一掌拍向云线，将直线变成了一个圆，指着圆说道：“圆形。”

那中年人皱紧眉头，不知该作何论，只能换个角度，旁敲侧击：“道友所言，不合道理。若大道演变乃是一个循环的圆，那岂非万事万物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原点？既如此，这释界无时不刻的变化又有什么意义呢？”

凌辰摇头说道：“循环看起来是走老路，但在这个过程中却可以有新知。春盛绮妍秋落红，化泥归根更护花。从足够长的时间周期看，万事万物都会回到原点，但在这个追寻的过程中，我们得到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只因天道无情人有情，如道友婴儿初生之时，懵懂无知，若将来大限将近，再面生死，不正是回到原点吗？可那时再次回到起点，却与之前已有不同，这不同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