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苑苑不由重新打量眼前这女人,本来以为只是花瓶,给戎礼面子,表面功夫到位就行,后来彼此闹翻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戎礼的愧疚之心被她拿捏住了。
“沈小姐,”钟一宁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肯定有人不愿见到,也有人乐于见到,但这两种人,绝不包括戎礼。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拿明白人当傻子了吧。”
这些话,钟一宁在说出来之前并没有想过。只是看着这样一个陌生的沈苑苑,让她感受到了对戎礼咄咄逼人的恶意,于是这些话就自然而然说出口了。
而且,会不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的日子,不知道的电话,不知道的短信微信……
或者说每次戎礼和沈苑苑单独相处的时候,两人之间不对等的谈话氛围,全都是这样的?
/
夜已深,房中暖气升腾。
戎礼进屋,看见她还未睡,懒散靠着床头,刷着他的手机。他什么都没说,坐去了床边,褪掉棉拖鞋,躺进被窝搂住她。
“爷爷睡了?”钟一宁查完他和沈苑苑的微信聊天记录,锁屏手机关灯。
“嗯。”戎礼等她躺下,拉过她的手抱着自己,好像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黑暗里,这个世界是特别宁静的,摆脱了白日里的喧嚣,能让人安下心来聊聊天。
钟一宁手抚着他的背,百无聊赖地轻打着拍子,问:“你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吧?”
以戎礼这个人的聪明和理智,不可能察觉不到对方想要什么,在做什么。
她知道,绝大部分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母亲或者父亲。
戎礼缓缓道来:“父亲去世前的一个月,告诉我那女人还有孩子,我妈临死都对我保密,不希望我和那孩子有一天会纠缠上,所以父亲在我妈面前做了保证,不会告诉我。但他还是告诉了我,他要我相信因果报应,让我对她像亲妹妹一样,说这是欠她们的。”
“这是你父亲该处理的,他怎么能把捅出来篓子扔给你?”钟一宁有些生气。
“我也愤怒过,抗拒过,后来站在母亲的角度看问题,问题就变得简单许多。”戎礼说,“父亲说母亲郁郁而终后,他找过高阿姨,然后我知道,那孩子和我同校。”
钟一宁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刚失去妻子的人做出来的事,背着亲生儿子找前妻和孩子,起码该和亲生儿子商量过决定。她问:“母亲还在的时候,他和沈母没见过?”
“我怀疑见过,所以后来问沈苑苑,她说以前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个男人。”戎礼继续说,“我爸去世后,我认识了李承远,再后来沈苑苑追他,我出于私心帮过忙。不久后,我意识到沈苑苑对我的态度有点暧昧,我开始不和她说话。直到我谈第一个女朋友,她约我和李承远看向日葵,控诉我对她避如蛇蝎,连李承远都能感觉到我的疏离。这也是他们离婚后,李承远误以为我和她关系不干净的诱因。”
钟一宁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的?”
“向日葵。”戎礼顿了顿,“她告诉我她知道的时候,就是看向日葵的时候。”
“戎礼,”钟一宁捧着他的脸,黑暗里盯住他的眼睛,轻声问,“如果她早就知道呢?”
如果她是带着报复的心理利用李承远接近戎礼,先让戎礼对她放下防备,再以喜欢戎礼为幌子挑拨李承远和戎礼的关系,最后以受害人之女的身份博取戎礼的愧疚心,侵占戎礼心里的一席之地。
若是真的,这女人就太可怕了。
当然这只是钟一宁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这些不重要。”戎礼把她的手握住,贴放心口那。
钟一宁很不喜欢他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抽回手:“你是不是知道她的心思?”
戎礼没吭声。
钟一宁咬牙:“你真行。”
迟迟等不到他说话,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人的沉默就代表了一切。她就说这男人怎么可能那么笨,原来是变相宠着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来吧,明天我就回市区。”她翻身离他远远的。
“小铃铛。”戎礼贴过来。
“不要碰我!”钟一宁胳膊肘往后捣,满意地听到他嘶了声,然后他厚脸皮地再次贴过来。
“老婆。”他撒着娇。
生气归生气,和他较真却不是她想要的。
但凡想想这男人在沈苑苑面前憋屈那么多次,她心里就要冒火。
钟一宁翻身面对他,在他胸口捶两下泄愤:“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和我母亲……”
“我懂。”戎礼把她按进怀里,安抚她的情绪,“我是去年偶然从李承远那得知,他们当初搬来红叶是她的意思。今晚有点意外,你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钟一宁:“七夕我去他的画室,听他无意间说的。”
戎礼继续刚刚的讲:“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要公道?还是父亲留下的财产?你要知道,不是每个隐患都能靠铲除来解决,剖析隐患也是过程之一。”
钟一宁不知道为什么冷了下,往他怀里贴贴:“不要说什么铲除,听起来你像个坏蛋。”
戎礼吻她头发:“好。”
坏可以,但不能没有心。
这也是他在剖析过程中,不断被“血缘”和“愧疚”这两种东西所干扰住的原因。
让他时而疏远沈苑苑,时而纵容沈苑苑,时而讨厌沈苑苑,时而替父母受良心谴责。
以至于在面对那母女时,心里仿佛悬着钟摆,定不下来,想法会变得挣扎。
/
镇上待了两天,她已经稍微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今天你家吃,明天他家吃,二爷爷那边也吃了个遍,于是乎大年三十了,家里还没开过锅,简直离谱。
钟一宁只是去了趟厕所回来,便看见沈苑苑出现在家门口,正和戎礼说着话。
这两天听故事听了不少,每天都要洗耳准备,不过总体大差不差:高姓女人绝非善茬。
她准备回屋眼不见为净的时候,戎礼喊她过去:“等会去戎岩家。”
“好。”钟一宁看沈苑苑,把兜里的手机给戎礼,“没电了,拿回屋充电。”
这口吻就是□□裸的命令,而且态度还算不上好。戎礼接过手机,神情带笑,满不在意地去了屋里。这顺从程度,比露营那会还要夸张,根本不像沈苑苑认识这么多年的戎礼。
进屋的戎礼没急着回卧室,摁亮手机,电量显示过半。
这姑娘果然想把他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