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发现他的脸都已经开裂，完全无法控制的脸上，似乎在努力的凝聚出微笑，嘴唇毫无规则的蠕动，她偏偏听到了他想说的话：

“我要死了。”

“我要回家了。”

“疼……你，离我远点，别……别伤着你。”

泪水倾盆。

那种巨大的无助，瞬间把燕孤寒完全罩住，让她回到了小时候那无助的时刻：那个最爱她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终究是个没娘疼的孩子。

今天……就在今天，她也将失去……失去这个世界上能和她说笑的人，这个人她原本并不太看得起，但是……

但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这么深的印记，这么高的位置！那么庞大的身影。

自己……又要孤独了。并且，没日没夜。

就像她的娘亲……离开之后，再也不会回来！

不能！

不能啊！

她发出更加尖利绝望的呼唤，而她的手，在这时刻把自己的头发解开，那些细腻的柔丝顷刻将把李玄的脸都盖住。

她垂下头，把自己的脸沉下去，和他的脸越来越近：不要走，我不允许你走……

你们！你们不能都抛下我！决不能！我不允许！

一道光从燕孤寒的身体上出现，柔和而坚定，这些光线很快就把李玄和她自己罩在其中，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光茧。

她的泪一滴滴的落在李玄的脸上，就像珍珠在干涸的沙漠上跳跃，一两下之后，就没了影踪。

那一种微凉和酷热，甫一碰触，就形成了一股狂风，把四周早已七扭八歪的蜡烛，全部吹灭。

……

李玄确信：自己知道了火山地狱真正的烈度。

在这种焚天焚地、泥沙成灰的世界里，自己终究以特殊的方式，回报了这一趟旅程的刺激。

没什么奇怪的：任何一趟旅行列车都需要车票，差别无非是要钱或者不要钱，要钱多或者要钱少而已。

自己的生命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旅行费。

他看见了燕孤寒的悲伤，他感觉自己终于没有白来。

所有的意识沉没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后悔。

……

这一定不是梦。

李玄确认这一点：因为，现在的感觉，在穿越清醒的时刻，他曾经有过真切的感觉。

舒服，是那种无言的舒服。

灵魂都在欢唱的那种舒服。

他仿佛深陷在无法预知的混沌里，只有灵魂是清晰地知道活着并且可以自由的物质。

一波又一波的舒爽袭来，这简直和临死之前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如果刚才是地狱，是熔炼和消去灾劫，那现在就是天堂，在粉饰自己的灵魂，让原本缺憾的灵魂变得完整，从而可以真正的进入天堂。

遨游，无休无止。

他会悄然间感受到变化：自己似乎在一个看起来庞大的海里面，这个海只有无尽的洁白云气，他可以尽情地上下穿梭，无拘无束。

时光在不需要计量的地方，是毫无意义的。

就像现在的李玄……

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还有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空间，所以，不必思考。

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