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着嘴,喉咙像被棉花堵死,发不出声。
“堂堂太子,国之储君,竟在宫禁里干出这等苟且之事!你让朕怎么面对朝臣?怎么堵天下人的嘴?怎么去见你地下的皇祖父!”
景仁帝的咆哮带着绝望,“封锁消息?朕恨不得现在就锁了你!有用吗?纸包不住火!宣王府那边,你让朕怎么交代?那是你母后娘家的脸,更是先宣王妃的脸!当年要不是先宣王妃在围场豁出命替朕挡下那支毒箭……”
皇帝的声音猛地卡住,提起那位早逝的恩人,怒火里掺进一丝复杂的沉痛。
“事到如今,生米煮成熟饭!”景仁帝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朕意已决!为了皇家体面,为了安抚宣王府,更是为了报答先宣王妃的救命之恩——”
他猛地一甩袖子,背过身:
“传旨:赐婚宣王府新昌郡主为太子正妃,命皇后即刻与宣王府议定婚期,所有礼仪从快从简,务必让二人早日完婚,安定内外!”
“轰——!”
卫元钧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泥般向前栽倒。
“钧儿!”
带着哭腔的惊呼响起。
皇后在皇帝砸杯子时就急得站起来了,此刻再也忍不住,几步冲上前,“噗通”跪坐下来,一把将瘫软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
“我的儿啊……”皇后保养得宜的手抖得厉害,一遍遍摸着卫元钧冰凉的额头和脸颊,把他护在自己怀里,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景仁帝背对着母子俩,高大的身影在宫灯下拉出浓重的黑影。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终究没回头。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走远,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那道沉甸甸的圣旨,压得人喘不过气。
“母后……”卫元钧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手指死死攥着皇后的袖子,指关节都捏白了,“不……我不能娶她……那个毒妇……是她害我,是她设的局……”
“知道,母后都知道。”皇后低下头,眼泪掉下来,声音却陡然变得冰一样冷,“我的儿,委屈你了。”
“好孩子,听母后的。事到如今,圣旨下了,就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你父皇他心里只有他的江山脸面,何曾真心为你想过?”
“新昌那个小贱人……哼,本宫以前倒是小看了她的狠毒。被劫匪糟蹋了,名声臭了,就敢把主意打到本宫的太子头上!用这种下三滥的腌臜手段,本宫先前还以为她是个明白人,用云萱那丫头的事点过她,她倒好,反手就用四公主的事来要挟本宫了!好深的心机,好毒的算计!”
卫元钧在母亲怀里猛地一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冷,一种钻进骨头缝里的冷。
他微微仰头,撞进皇后垂下的眼睛里。
那双平时盛满慈爱的凤眼,此刻只剩下黑暗和杀意。
皇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毫无温度,只有算计。
“娶她。先娶进来。”她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卫元钧额角的伤口,动作温柔,“把她放在东宫,放在你眼皮底下,也放在母后的手心里。”
“她要是识相,嫁过来后,安安分分,当个哑巴聋子,守好太子妃的本分,替你捂住昨夜那桩丑事,那么,留她一条贱命喘气,赏她口饭吃,也不是不行。”
“可她要是敢仗着昨夜那点龌龊事拿乔,敢对你不敬,敢在东宫兴风作浪,敢动半点不该有的心思……东宫那么大,死一个太子妃,算得了什么?”
卫元钧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母后……”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皇后抬手,用丝帕擦掉卫元钧额角的血水,动作小心翼翼,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别怕,我的儿。有母后在,谁也害不了你。谁也不能挡你的路。眼下,先让她得意几天。她的嫁衣,怕是早等不及了吧?呵……”
皇后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随即收起,语气沉重:“忍一时之气,才能图长久。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路还长。这东宫,终究是你的。一个不知死活爬进来的脏东西,清理掉,乃是早晚的事。明白吗?”
卫元钧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了血味。
娶新昌?那个毁了他的毒妇?
不!他宁愿死!
可是,父皇那雷霆震怒犹在耳边。圣旨已下,金口玉言。
抗旨?废黜?圈禁?死?
母后的眼神告诉他,那条路,是唯一的活路。
娶她。然后……看着她死。
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在皇后怀里:
“儿臣明白了。”
皇后紧紧抱着他,一遍遍低语:“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恨。别怕,有母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