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妹醒啦?“她慌乱地在围裙上擦手,眼神飘忽不定:“我正要做早饭“
林宝珠目光扫过对方身后半开的柜门。自打从赵氏娘家回来,冯氏就明令赵氏必须包揽家务活,
所以现在她再不能同之前那样,一天到晚都扎进绣房了。
老太太的原话是:“没得你在家里白吃白喝,啥活不干,转头赚的工钱还全往娘家送。”
“不用那么麻烦,昨日不是还剩了些菜,煮锅粥把菜热一热就成了。”林宝珠从水缸里舀了盆。
“好。”赵氏低低应了一声,看着林宝珠离开的背影,她松了口气,忙将身后一个装满肉菜的碗放回柜子里。
初秋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林宝珠蹲在院角,用沾了盐的柳枝慢悠悠地刷牙,一边琢磨着要给家里人提前把冬衣准备起来了,被子也得换新的。
想到被子,她不禁叹了口气。
虽说现在已经有棉花被,但“十亩田一床被“的说法可不是玩笑。
普通人家用的多是柳絮被、芦花被,看着蓬松厚实,实则一点都不保暖
“要是能弄到鸭绒鹅绒“林宝珠突然眼睛一亮。
自家养的鸡是还小,但可以让五哥去外面收啊!赶在入冬前做批羽绒制品,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正盘算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夹杂着孩童的哭喊,林宝珠心里一个咯噔,匆忙漱了口,胡乱抹了把脸就往外跑。
刚推开院门,一个瘦小的身影“扑通“跪在了她面前。
稻生光着脚丫,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尘土,小脸哭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仰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宝珠姨“
林宝珠喉头发紧,连忙蹲下身把人扶起:“稻生,你……”
“宝珠姨,我阿奶我阿奶她“稻生抽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瘦小的身子不住发抖:“没了……”
林宝珠倒吸了口凉气。
“今早我怎么都喊不醒阿奶……”稻生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泪:“方才堂爷爷他们来了,说……说我和我娘是丧门星,克死了我爷奶和爹爹……我阿奶昨儿睡觉前跟我说,要是害怕……就来找宝珠姨……宝珠姨,我害怕……”
最后几个字说完,稻生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林宝珠鼻尖一酸,蹲下身将瑟瑟发抖的孩子揽进怀里。
他年纪小,或许不懂丧门星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他那些所谓的堂爷爷为何要把这样一个帽子扣到他和他娘头上,但人的本能让他觉得恐惧。
所以他听阿奶的话偷偷跑出来了。
“好了,不怕。“林宝珠轻轻拍着稻生瘦弱的背脊,察觉到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稻生,你身上这衣服谁给你做的?”
“是……是阿奶……”稻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决堤,小手紧紧拽着新衣一角:“本来说好今儿送我去村塾……可我怎么都叫不醒她……是不是……隔……是不是因为阿奶不想我去念书,生我气了……”
“不是的,稻生。“林宝珠用帕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阿婆特地给你做新衣衫,就是希望你能穿着它好好念书。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
邹家老屋此时已乱作一团。
几个邹家亲族如蝗虫过境般翻箱倒柜。缺角的陶瓮、褪色的被褥,连半罐猪油都被搜刮出来堆在角落。
姜氏被两个妇人压着跪在一边,哭得声音嘶哑:“堂伯,我娘尸骨未寒,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姜大媳妇冷笑:“你还有脸说,婶娘不就是被你们娘俩克死的吗。”
“我没有……”
邹堂伯捋着胡须,假仁假义道:“侄媳妇,稻生这么小,哪里守得住家业,我们也是好心代他保管。”
“稻生是还小,可他还有我这个娘……”
姜氏话没说完,邹大媳妇就啐了一口:“得了吧,邹家产业留在你一个年轻寡妇手里,谁知道过个几年会姓啥。”
她说着伸手掀开床上竹席。
“不要。“姜氏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
“哟,藏得还挺严实。”邹大眼疾手快,一把抓起竹席下的红色布包。粗暴地撕开,金镯“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得替稻生好好保管。“邹大捡起镯子,眼中闪过贪婪的光。
姜氏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是青山给我娘买的家里就剩这个了……“
隔壁做工的妇人此时全围在屋外,有几个年轻媳妇看得不忍想进去,被自家婆婆拽住。
这是别人的家事,外人可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