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间,张学涛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屏幕,也没避讳莫天扬,直接接通了电话。
莫天扬安静地喝着茶,从张学涛简短恭敬的应答声中,听出对方似乎在急切地询问豆芽的到货情况。他心中了然,这八成是沛川那边有份量的老主顾。
电话挂断,张学涛没等莫天扬开口,便主动道:“天扬,刚是沛川一位朋友,等下要和几个朋友过来取点东西。这些人有点背景,我寻思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往后说不定能多条路。”
莫天扬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这还是大学时代的“老伙计”。他扯出一个略带窘迫的笑,摆摆手:“涛哥,我这身行头,就别去给人家添堵了。真有事,我找你这位‘涛哥’不就顶半边天了嘛!”
张学涛看着他那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相处久了,他多少摸清了莫天扬的性子。或许是早年家庭变故的影响,或许是本性使然,这孩子对人情往来、攀附结交,确实有种本能的疏离和抗拒。
“成,那咱以后再说。”张学涛也不勉强,爽快应道,随即岔开话题,“对了,张老师最近身子骨可硬朗了!退休在家,精神头反而更足。你送来的那些东西,我都单独给他留一份。嘿,老爷子说了,吃了这段时间,连好些老毛病都轻省了不少!直夸你那地儿养人!”
两人说着话走出办公室,一个小伙计迎上来:“涛哥,货都卸好了,清点入库了。”
张学涛点点头,转向莫天扬:“走,看看斤两,钱马上转你。”
过秤的结果让两人都喜上眉梢:“七百一十八斤!”这个数字沉甸甸的,意味着莫天扬的收入又跨上了一个新台阶。张学涛更是看到了源源不断的“精品”供应。
结算完毕,莫天扬正要告辞,张学涛却忽然叫住他,转身从办公桌后提出一个沉甸甸的硬纸箱,不由分说塞到他怀里。
“涛哥,这……”莫天扬抱着箱子,有些愕然。
“拿着!”张学涛拍了拍箱子,眼神真诚,“那些朋友送我的谢礼。可没有你的豆芽,哪来这些朋友?有我的,自然就有你一份!别推辞!”
当着店员的面,莫天扬不好多说,只得诚恳地道了谢,抱着那分量不轻的纸箱离开了店铺。
走出老远,莫天扬看看天色尚早,心头忽然一动。灵泉空间里那些鱼虾蟹螺,品种繁多,好些连他自己都还没尝过。如今池塘已经蓄水,正好借此机会去水产市场转转,一来看看有什么新鲜品种可以引进,二来嘛,今天也能好好犒劳自己,尝尝空间里那些“宝贝”的滋味!
然而,在略显萧条的水产市场转了一圈,莫天扬颇感失望。摊位上的货色依旧平平无奇,与往日并无二致。他兴致缺缺,只在离开前顺手买了两个结实的大号塑料水桶。
打车回到通往村子的岔路口,莫天扬抱着纸箱,拎着空桶,熟门熟路地再次拐向那片熟悉的洼地。等他再次出现在路边时,两个桶里两条足有十几斤重、鳞片闪着暗金光泽的大花鲢,和四五条活力十足、体态优美的淡水鲈鱼。
他掏出手机打给陈宏利。十几分钟后,熟悉的拖拉机“突突”声由远及近。陈宏利跳下车,一眼就看到了桶里的“大货”,尤其是那几条鲈鱼,让他眼睛一亮:“嚯!天扬,连这稀罕玩意儿都弄上来了?”
莫天扬笑着拍拍水桶:“涛哥送的,说是跟咱家塘里养的一样,都是淡水鲈。正好,晚上让大伙儿都尝尝鲜!”
回到大院,莫天扬刚放下东西,就被一群兴奋的小狼崽团团围住。他索性在屋门口坐下,带着几分好奇,打开了那个沉甸甸的纸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莫天扬愣住了!
里面赫然躺着三条红彤彤的软中华香烟,两瓶素雅白瓷瓶的飞天茅台酒。此外,还有两盒没有任何标识的纯红色烟盒,以及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小方包。
莫天扬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学生时代囊中羞涩,但他也清楚“软中”和“茅台”在市面上代表着怎样的价位和身份。这些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硬通货”。那个无标的烟盒和小纸包,更是透着一种低调的、不寻常的份量。
他默默将箱子搬进自己屋里,放在炕沿上。指尖拂过光滑的烟盒和冰凉的酒瓶,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触动。张学涛这份“回礼”,远超他的预期。这份情谊,太重了。
但转念一想张学涛的话——“有我的就有你的”、“那些人一顿饭的花销”,莫天扬又慢慢释然了。在张学涛如今接触的圈子里,这些东西或许真的只是寻常的“心意”,代表着对他莫天扬的认可和感激。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他默默计算了一下帮忙干活的乡亲人数。随即,他拿出两条软中华,走向飘出鱼香的厨房。
厨房里热气腾腾,陈宏利正和父亲陈峰以及几个帮忙的婶子忙碌着,处理那条硕大的花鲢和鲜活的鲈鱼。莫天扬一进门,眼尖的陈宏利立刻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红盒子,惊讶地瞪大了眼:“中华?天扬,你这是……”
“涛哥给的。”莫天扬把烟放在干净的案板边,语气自然,“宏利,拿去给大家伙分分,干活辛苦,抽根好烟解解乏。”
陈峰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刮鳞刀,沾着鱼腥的手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脸上写满了局促和不安:“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天扬,这烟太金贵了!我们这些泥腿子哪能糟蹋这个?你快收起来!留着以后办大事、走人情用!”其他几个婶子也连连点头附和,都觉得这烟拿在手里都烫手。
“以后说不定还有呢,”莫天扬笑着把烟推给陈宏利,“你去分给大家。我这儿还留了一条,给爷爷送去。”
莫啸的屋子里光线有些暗,老人正斜倚在炕头,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亮剑》。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见是孙子,便撑着炕沿坐直了些身子:“宏利不是说你去县里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去看了个朋友新开的店,涛哥那儿。”莫天扬走到炕边,把手里的烟放下,“这是朋友送的,涛哥分了我一些。这条‘中华’您留着抽,还有这两包……”他指了指那两盒没有任何标识的暗红色烟盒,“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您也尝尝。”
莫天扬话音未落,莫啸的目光扫过那条中华,最后落在那两包无标暗红烟盒上。就在那一刹那,他那双平日里略显浑浊的老眼猛地一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和惊讶!这细微的变化快如闪电,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烟……”莫啸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是谁送的?”
“就是县里精品果蔬店的老板,张学涛,涛哥。”莫天扬没注意到爷爷的细微变化,解释道,“他说也是别人送他的,分了我一部分。”
“哦……”莫啸缓缓点了点头,眼底那抹异样的锐利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浑浊平静,“这烟……看着就不便宜吧?那条中华我知道,得好几百呢。”
“嗯,中华大概五六百一条吧。那两包没名字的,我就真不知道了。”莫天扬如实回答。
莫啸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漾开一丝极淡、却透着欣慰的笑容:“都……给我?”
“是啊,刚才给宏利叔他们分了两条中华,这些是专门给您留的。”莫天扬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您看放哪儿?我给您搁好,还得去塘边看看抽水的情况。”他一边说,一边环顾着想把烟放到爷爷顺手的地方。
“就放炕柜上头吧,”莫啸指了指炕头的矮柜,浑浊的目光在那两包暗红无标的烟盒上又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别糟蹋了,好烟。”他轻声嘀咕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孙子的叮嘱,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