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世为人,岂能不明白父亲在想什么?
前世,他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从来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父爱和母爱。
这一世,他从小就被父母宠着,哪怕他身材比一般同龄人高上一个头,父母也不愿意让他干重活。
甚至,他的父亲为了筹齐他束脩上学的银子,在给自己家干完活之后还要去做帮工,以此来赚银子。
他的父亲,此刻也才不到三十岁啊!
若是就这样瘫痪在床上,下半辈子就彻底完了!
“不行!”
他声音陡然提高,把屋里人都吓了一跳。
“咱们家这三年都是父亲您服徭役,这才让大伯安心读书,也让三叔安然娶妻生下堂妹。”
“您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若是您的腿不治,今后只能躺在床上!“
他环视屋内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祖父身上:“爷爷,您说我爹的腿该不该治?”
吴大福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二儿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儿子和大房的三个孙子,最后目光落在抽泣的二儿媳和年幼的孙女身上。
“治……当然要治……”
老人声音颤抖:“可这银子……”
“爹!”
大伯吴大河突然开口,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一副读书人打扮。
“我明年就要参加科举了,若是……若是动用家里的积蓄,我怕是没办法没办法参加科举。”
“大哥!”
三叔吴三河打断他:“二哥是为了全家才去服徭役的,现在他受伤了,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一辈子在床榻上吗?
“我不是说不治!”
吴大河涨红了脸:“我是说,能不能想个折中的法子?”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吴承安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亲人——大伯一心考取功名,多年来几乎不事生产。
三叔新婚不久,孩子刚满周岁。
而自己的父亲,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却承担了家里最繁重的劳动和徭役。
“我有办法。”
吴承安突然说。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孩子。
“什么办法?”吴大福问。
吴承安深吸一口气:“我去镇上找王员外借。”
“胡闹!”
奶奶柳氏第一个反对:“王员外是什么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去年老刘家借了他五两银子,利滚利现在还不上,连闺女都抵给他家当丫鬟了!”
“那也不能看着我爹变成废人!”
吴承安声音哽咽:“我去找他,写下借据,我可以去他家做工抵债!”
“不行!”
床上的吴二河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我就是瘸了,就算一辈子在床榻上,也不能让你去当奴仆!”
李氏哭得更厉害了,紧紧抱住吴承安:“我的儿啊,你才十岁啊!”
吴承安挣脱母亲的怀抱,跪在祖父面前:“爷爷,求您了,让我试试吧,爹的腿耽误不得啊!”
吴大福老泪纵横,颤抖的手抚过孙子的头顶:“孩子,你让我再想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家丁站在院门口,正是村里最富有的王员外。
“听说吴老二受伤了?”
王员外笑眯眯地说,眼睛却不停往屋里瞟:“需要银子的话,王某倒是可以帮衬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