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电话响起，关雎尔按下接听键时，曲筱绡甜腻得近乎虚伪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溢了出来。"关关~我是曲筱绡呀！"那声音像融化的太妃糖，黏稠得让人不适，"我现在已经在你们公司大门口了，你们是不是这个时间已经午休了呀？我在门口等你哦。"

关雎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曲筱绡？那个在酒会上当众羞辱她的曲筱绡？那个从来不正眼看她的富家女？现在居然用这种讨好的语气跟她说话？

"好，我很快下来。"关雎尔简短地回应，挂断电话时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讽刺感。

"谁呀？"身后的丽丽用口型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关雎尔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一个邻居约我吃饭。"

"什么呀，"丽丽撇撇嘴，"本来想着咱们今天一起出去呢，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语气里半是调侃半是抱怨。关雎尔伸手拉住丽丽的手腕轻轻晃了晃。"明天，明天一定和你一起吃午饭，我请客。"

"好啊，看在你请客的份上，原谅你了。"丽丽笑着推了她一把，"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关雎尔拿起手机和钱包，走向电梯。这辈子她与曲筱绡的交集并不多，除了几次酒会上不愉快的遭遇外，几乎没什么私人往来。曲筱绡突然的邀约背后，必定有什么目的。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关雎尔对着金属门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镜面反射中的她穿着简洁的米色衬衫和深灰色西装裤，干练而不失柔美。与半年前那个刚入职时总是穿着不合身学生装的关雎尔相比，现在的她变得从容而自信。

大堂里，曲筱绡背对着电梯方向站在落地窗前，高领针织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屏幕。与往常张扬的姿态不同，此刻的她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

"曲筱绡。"关雎尔走近打招呼。曲筱绡像是被吓了一跳，迅速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夸张的笑容："哎呀，关雎尔！"她上下打量着关雎尔，目光在关雎尔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上停留了一瞬。"你们公司真是不错，快走吧，我定好了位置。"

关雎尔敏锐地注意到曲筱绡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但她选择不动声色地跟上对方的脚步。

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宝马7系，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曲筱绡注意到关雎尔打量的眼神，立刻解释道："我爸给我换的车，之前的那辆是我们家原来买菜的小车。"语气中是刻意强调的优越感。

关雎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弥漫着昂贵皮革和香水混合的气息，过于浓烈，像是某种刻意的证明。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低调奢华的建筑前。关雎尔抬头看见招牌上的"山著"二字，瞳孔微微一缩——这是周寻的餐厅。关雎尔不仅内心感慨：世界真小，或者说，上海的圈子真小。

"这家店很难订的，"曲筱绡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炫耀，"我托了好几个朋友才拿到今天的位子。"关雎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餐厅内部设计极简而精致，深色胡桃木与浅灰色石材的搭配低调奢华。服务生领着她们穿过光线柔和的走廊，来到一个半封闭的包厢。关雎尔注意到，这并不是最好的位置——靠窗的那几个包厢才是真正的vip区域。

落座后，曲筱绡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餐厅的特色菜，仿佛这是她常来的地方。关雎尔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菜品陆续上桌，关雎尔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金枪鱼大腹寿司，肉质如奶油般在舌尖融化。曲筱绡却几乎没有动筷子，只是不停地用筷子戳着面前的三文鱼刺身，鱼肉已经被戳得支离破碎。

"关关"曲筱绡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关雎尔从未听过的犹豫，"这顿饭是我给你赔罪的。"

关雎尔抬起眼睛，等待下文。

曲筱绡咬了咬涂着裸色唇膏的下唇："请你原谅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狗眼不识泰山"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出于嫉妒姚滨完全不理我了。酒会上我看见你和姚滨坐得那么近在说话，我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

关雎尔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脑海中闪过那个尴尬的酒会夜晚——曲筱绡故意将红酒泼在她裙子上，在众人面前嘲笑她是"靠脸上位的花瓶"。当时姚滨确实站在了她这边，但那更多是因为他与曲家的商业矛盾，而非对她的特别维护。

"其实这件事情不必这么郑重的道歉。"关雎尔轻声说，语气平和得近乎冷漠。

"不，不！"曲筱绡急切地摆手，精心修饰的指甲在灯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是要道歉的，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关雎尔从未见过的恳求，"我现在在公司里从小主管做起，忙前忙后的，我自己开的小公司也被我爸收回了"

关雎尔注意到曲筱绡说这些话时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富家女，现在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我洽谈的那个gi项目，"曲筱绡继续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被一个叫河洲资本的新公司抢去了。"

关雎尔眼神微微一闪，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河洲资本——林夕上周才向她提起过他的这个新投资项目。世界果然很小。

"怎么会被人抢了呢？"关雎尔故作惊讶地问，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曲筱绡的筷子狠狠戳进三文鱼里，鱼肉彻底碎成了泥。"具体的不清楚，只是突然之间就被抢走了。"她咬牙切齿地咬着一个寿司，仿佛那是仇人一般，"这件事情和姚家脱不了干系！姚滨这个混蛋，就算不一起玩儿了，没想到他竟然背后这么搞！"

关雎尔轻轻放下茶杯，瓷器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gi项目的国内代理是姚家的朋友？"她状似无意的问道。"可不是吗！"曲筱绡激动地前倾身体，"如果不是姚家从中作梗，我怎么会拿不下来。"

此时服务生上前倒水的时候，不小心被身后跑动的小朋友撞到，一杯水洒在曲筱绡的袖口，服务生赶忙不好意思的帮曲筱绡擦水，袖口被拉起的瞬间，关雎尔震惊的看着曲筱绡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曲筱绡赶忙起身拉下袖子，怒气冲冲的赶走了服务生。

看着关雎尔震惊的眼神，咬着牙说道：“这是不小心碰到的，我从小就这样磕着碰着一下，好久才会好。快吃饭，你午休时间不是只有两个小时嘛，一会儿还要把你送回去。”关雎尔瞬间想起了李志峰打的那通电话。

一顿饭在曲筱绡的陪笑中结束，曲筱绡尴尬的扯着嘴角笑着说道：“关关，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和姚滨说一说，我们家的物流全都掐在他们手里，最近实在是太慢了，项目又受损失，你放心，我不会白让你帮忙的，如果他答应的话。等下一批项目款转回来，我把分成的 5转给你。”

[啊，原来如此。]关雎尔心中了然。这顿昂贵的道歉饭，最终目的是这个。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现在却低声下气求她的富二代，内心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是胜利的喜悦，也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一种近乎可悲的感慨。

关雎尔摆了摆手，说道：“有机会见到姚滨的话，我会提起来的，但是我和姚滨真的不熟，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说着观察着曲筱绡起身不自然的动作，思索片刻，说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还要去下别的地方。”

在曲筱绡多次挽留下，关雎尔坚持自己的意思，曲筱绡无奈，只好目送关雎尔离开，随即支撑不住瘫在沙发卡座上。

出租车窗外的街景如流水般掠过，关雎尔却视而不见。她的思绪仍停留在午餐时曲筱绡手腕上那些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痕迹——当曲筱绡激动地挥舞手臂时，高领针织衫的袖口滑落，露出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像是捆绑留下的"关雎尔无意识地轻咬下唇，手指在膝盖上收紧。她想起李志峰在酒会上那通电话，当时他眼中闪过的冷光让关雎尔此刻不寒而栗。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关雎尔付完车费，快步走进公司大楼。电梯里，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将注意力转向下午要完成的并购方案。但曲筱绡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和手腕上的淤青，却像顽固的阴影般挥之不去。

"关关，你回来了？"丽丽从隔间探出头，"午餐吃得怎么样？"

"还行。"关雎尔勉强笑了笑，迅速打开电脑投入工作。数字、图表、法律条款——这些熟悉的内容像是一剂镇定剂，暂时安抚了她纷乱的思绪。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关雎尔将最后一份文件保存，揉了揉酸痛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