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再睁开眼,只觉嗓子疼得仿佛是被人用刀割开,手掌也又涨又疼得钻心。
“谢娘子也太可怜了,”她隐隐听见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
是谁?子规一向严苛约束下人,自己午睡的时候,是断断不可能有人敢在凤仪宫喧哗的。
她张了张嘴,干渴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耳边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
“还不是……”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静妃娘娘的侄女,叫娇杏的那个,当街纵马伤人坏了名声,夫家隐隐透出退亲的意思,所以想送进宫做半年伴读刷刷名声……”
她更奇怪了。
宇文钦护她得紧,宫中嫔妃位份最高不过婕妤,何曾有过静妃?
还有那个娇杏……袁归雁有个侄女叫这个名字,她记得,也是昨天听袁归雁念叨了几句她兄长的女儿要过百天,她当时还让布谷送了一枚长命锁过去,为什么听这两个人的意思,娇杏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想睁开眼,可眼皮却仿佛重逾千金。
而那两个声音似乎还在喋喋不休。
“可那也不能……”
“谁叫谢娘子父亲只是个医正呢。”这个声音叹了口气:“而且,这件事,朝阳公主也是默认了的。”
朝阳公主?她的女儿不是还不到一岁么?怎么就有伴读了?
这一切都透着古怪,她想要说话,却丝毫发不出声音。
接着,她就感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一个沙哑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谢娘子,你可千万要好起来……”
谢娘子……说的竟然是她?
心中的疑惑闪过,身体的本能却还让她贪婪的吮吸着那几滴水,湿润的感觉让她的嗓子不那么痛了,身上也轻松了不少,手虽然还疼,但疲惫的感觉滚滚而来,她又睡了过去。
梦里,她不是将门虎女、大周皇后宁稼穑,而是一个名叫谢冰宁,还未及笄的少女,父亲是太医院医正谢君华。
谢冰宁性格温婉,天资聪慧,两岁就会背汤头歌,被谢医正视为传人。
不想八岁那年,圣人敕令,谢冰宁不得不进宫参选朝阳公主伴读,一朝入选后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伴读生活。
朝阳公主年幼丧母,由被封为静妃的袁归雁抚养长大,袁归雁感激宁皇后的照拂之恩对她格外纵容,把她养得性格骄纵,蛮不讲理,谢冰宁性子又柔软,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公主犯错受罚的是伴读,朝阳公主的另一位伴读是太学学正的侄女,夫子或多或少会给些面子,所以最经常受罚的也是她。
这次也是朝阳公主不愿意练琴,第二天夫子考校功课的时候自然是一塌糊涂,然后她就被罚了,整整被打了三十板子。
手心当时就肿了起来,公主不赐药她也不敢自己用药,只喝了另一个伴读兼好友沈琴端的一杯酽茶,结果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热。
现在想想,那杯茶虽然苦涩却有些回甘,定是加入了让人发热的药材,茶叶不过是为了掩盖药味。
只可怜谢冰宁在宫里小心翼翼多年,最后还是着了道。
香消玉殒。
现在的谢冰宁身体里,已经是她宁稼穑的灵魂。
而宁稼穑这个名字,却被刻在了奉先殿里冰冷的牌位上。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记得那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丈夫宇文钦像平日一样陪她用了午饭就去了宣政殿,她检查了儿子的功课,又逗弄了一会女儿,然后喝了每日都喝的甜汤,换上袁归雁新绣好的寝衣,又点上周叆叇亲手制的熏香,就和平日一样午后小憩。
然而,这一睡,竟然就过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足够发生很多事。
可惜这谢家娘子性格懦弱,在宫中也没有朋友,记忆里的信息十分有限。
这个小姑娘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