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驶出站台后,军警开始清场,苦力们走的慢一点儿,就会被踹上两脚。
一名卖糖葫芦的小贩不满,刚嘟囔两句,肩膀就被砸了一枪托。
东北陆军第三军团第二十一师的专列,即将进站。
清场后,站台上很快站满了迎接的军政要员。
第二次直奉战争刚结束,奉系获胜,张作霖势力扩展至华北,哈尔滨要防范苏俄、日军及内部叛乱,仍为重点防御区域。
东省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兼哈尔滨镇守使张焕相,挺着标志性的大下巴,裹着厚重的军大衣站在最前排。
他是抚顺县营盘村新屯人,绰号张大下巴。
1911年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
民国二年(1913年),得杨宇霆提携,任奉天省督军署上校参谋,次年转任营口渔业商船保护局局长,结交了鲍贵卿。
民国六年(1917年),升任黑龙江督军署参谋长。
民国十二年(1923年),孙烈臣因胃病缠身,辞去护路军总司令一职,由张焕相接任。
张焕相名字虽与张作相仅差一字,但二人并无任何亲戚关系,甚至有些矛盾。
初时张焕相极尽谄媚,第一次直奉战争失败后,张作相任二十七师师长,张焕相马上变了脸,二人关系开始冷淡。
张作相接任吉林督军后,张大下巴又扑了上去。
张作相感叹人情冷暖,深感气愤。
去年他赴哈训话全体官佐,张焕相痔疮严重仍坚持听讲。
张作相当众指出张焕相势利,昔日称自己为‘辅帅’战败后却音信全无,令其羞愧难当。
后张焕相赠厚礼致歉。
只是此人与杨宇霆交好,又得张学良青睐,张作相也不好拿他怎么样。
驻守滨江道的另一支部队,是东北陆军第十八师师长丁超。
郭瀛洲下野后,他的小兄弟、原哈尔滨城防司令高勇也靠边站了,由丁超继任。
二十一师的专列还没到,张焕相与丁超已在车站等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睛却始终盯着铁轨延伸的方向。
站台上人头攒动,都是地方军政要员,闲杂人等早被军警轰赶。
与张焕相站在前排的,还有滨江道公署道尹张寿增,跺着脚取暖;东省特别区高等审判厅厅长李家鳌,则不停地看怀表;滨江县公署知事邓东山搓着手,和身旁官员低声交谈。
警察系统的官员尤为显眼。
滨江道警察局局长林元魁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副局长甄有前面色平静,心中却在窃喜:老林哪老林,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随后又有些感慨,第一次见唐枭,还是在高力士的灵堂上。
那时怎么会想到这个整日里猫着腰,一脸贱笑的小子,有朝一日竟成了大帅的红人,成了堂堂师长!
东省特别区警察总管理处处长万启轩也来了,与一名属下小声交谈;总管理处副处长张清和侦缉科科长盛冬子(小刀)说说笑笑。
这些人中,除了张焕相和第十八师师长丁超是奉命来帮忙转运军需,其他人都是听说后主动来的。
按理说,唐枭的二十一师驻守地不包括哈尔滨,以东地区更是归依兰道管辖,他又不是吉林督军张作相,根本用不着这么大阵势。
问题是,唐枭的身份太特殊。
他原本就是哈尔滨出去的,又被通缉了四年多,现在摇身一变,不只在直奉大战中立下大功,升任少将师长,又拜马龙潭为义父。
还有小道消息说,他与张少帅拜了把子!
这样的身份,让这些昔日与他有过恩怨的官员们,都不得不来。
林元魁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至今记得当初得知唐枭被押往奉天时的幸灾乐祸,没想到短短时间,局势竟有如此逆转。
他真不想来,可这种事情躲不过去。
事实上,林元魁怕的是通缉犯唐枭,而不是少将师长唐枭。
一般人可能无法理解,现实就是,光着脚的唐枭可以不管不顾,可有了身份的唐师长就不行了。
他林元魁是堂堂滨江道警察局局长,姐夫又是大帅的结拜兄弟,唐枭能把他怎么样?
正因如此,他才来了。
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仿佛来接老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