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老姨家就被陈老帅那伙马匪抢过,多亏了人家周大胡子!”
“冤枉啊……”
“闭嘴吧!小心连你他妈也崩了!”
“……”
“行刑队……”郭松龄嗓子有些发干。
十二名士兵列队来到唐枭身前,齐刷刷端起步枪。
这十二个人中,只有一个人的子弹有弹头,其他人的都是空包弹。
具体谁的枪里面是真弹,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以前执行枪决可没这么麻烦,这是郭松龄提出来的改革之一,说这样能减轻行刑队员的心理压力。
据说张大帅知道后骂了娘:“妈了个巴子的,墨水喝多了,洋事儿也多!杀个人都不敢,当什么狗娘养的兵?”
张学良也觉得多此一举,杀人而已,哪里来的什么心理压力?
就算有,这点儿压力都扛不下,当个屁的兵!
即便如此,他还是表示支持。
“跪下!”一旁的宪兵吼了起来。
唐枭咧嘴笑了,胡须迎风飘着:“跪?老子膝盖骨早他妈喂了大兴安岭的野狼!唐某这一生,跪过天地,跪过亡父母,跪过袍泽的尸首,唯独不跪你们这些裱糊匠!”
人群哄然,裱糊匠?
他什么意思,是在骂大帅粉饰太平吗?
“郭大哥,”唐枭目光越过行刑队,看向了郭松龄,“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
“帮我把胡子刮了吧,我怕见到我爷奶、父母和两个妹妹后,他们不认得我了!”
郭松龄鼻子就是一酸。
“我来帮你!”人群中响起一个女人的清脆声音。
围观的上百人齐刷刷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短发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她身段窈窕,一身漆黑,偏那件曳地披风红得刺目,像一捧滚烫的血,又似一团烧着的火,在秋风里猎猎翻飞。
人群骚动起来。
几个戴瓜皮帽的闲汉抻长了脖子,穿长衫的帅府文书扶了扶眼镜,连挎篮子的婆子们都忘了啃秋梨,这女人生得太扎眼!
足比寻常男子的身量,呢子上衣掐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胸前曲线惊心动魄。
最绝是那张脸,两道男人一样的剑眉斜飞入鬓,底下却嵌着双秋水眼,眼尾微微上挑,顾盼间寒芒流转。
这活脱脱就是戏文里走下来的罗刹天女,美得带着杀气!
唐枭怔怔看着她,孩儿他娘啊,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是……”郭松龄不认识她。
鹤顶红盈盈一拜:“妾身唐贺氏,闺名贺红影,江湖上有个混号……鹤顶红!”
嗡——
围观人群顿时炸了,就连郭松龄都吃了一惊。
早就听闻周大胡子的老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鹤顶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漂亮!
太漂亮了!
“将军,我想帮夫君刮刮胡子,可以吗?”鹤顶红问。
人群里的韩学民急了,扯着嗓子大声喊:“万万不可,这娘儿们是来劫法场的!”
郭松龄猛地回头,怒目而视:“谁再口放厥词,赶出去!”
宪兵队长陈海山跷着脚往人群里看,一脸不耐。
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要饭花子挤进了人群,太脏了,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往一旁躲。
韩学民身后的两个警卫也连忙捂住了鼻子,骂骂咧咧,其中一个伸手去推他:“滚滚滚,滚远儿点儿!”
要饭花子被推了一个趔趄,原本要拍向韩学民后背的手,只好收了回去。
跌跌撞撞间,肩膀便撞在了一旁的李少白胸口上。
李少白就觉得胸口一热,没觉得疼,却被撞得后退两步,要不是警卫扶住了他,肯定会跌倒。
站稳以后,他低头闻了闻,好大一股汗渍和油污的混合味儿,忍不住骂了两句老不死的,连忙往一旁躲了两步。
老叫花子还要往里挤,韩学民捂着鼻子朝自己的警卫喊:“快快快,快赶走!”
几名警卫连踢带踹,把老叫花子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