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天气骤然转暖,前几日还封冻的江面,一夜之间便崩裂了。
冰层底下暗涌的水流得了势,便不容分说地拱起、挤压,将整条江的冰壳子生生撕开。大块的冰排互相推搡着,忽而叠起,忽而陷落,发出闷雷般的轰响。
远远望去,江面上白森森的冰凌子横冲直撞,宛如千百匹脱缰的野马,踏碎了寒冬最后的体面。
正赶上黑山军三个营跑操,唐枭和陈卫熊、赵木、秦川他们也都跟着跑。
见此景象,都停下来看。
冰排撞在石砬子上,迸起老高的冰碴子,溅到人脸上,凉丝丝的,没人躲。
丁大虎喊:“瞧那块冰,像不像个磨盘?”
乔大抹子说:“嗯,快赶上你脸大了!”
众人便笑。
笑声未落,那‘磨盘’便被后头的冰排顶翻,咕咚一声栽进浑水里,不见了踪影。
雪层下面金氏矿业保险队队员的那些尸体,有家室的早被拖回去掩埋。
金家败了,想要赔偿也找不到主儿了!
剩余那些人的棉衣棉裤早被流民扒走,尸体也被野狗啃食的差不多了,剩余骨架随着江水无影无踪。
江风挟着冰腥气扑面而来,凛冽中竟透出几分暖意。
不知不觉,岸边的柳条儿也隐隐泛出青意。
响马哨,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
“周长官,规划是空中楼阁,实施却要脚踏实地,二者区别还是很大的!贵团的兵是战士,哪怕一些人有过相关行业经验,可也不是专业的建筑工人,专业的事情,还是要用专业的人干哪!”
这是开工一个月以后,从佳木斯来的一位营造商老许的原话。
营造商或营造厂,这是当时对承包建筑工程商人的称呼,规模大一些的,则称营造公司。这一称呼源于中国传统建筑行业术语,后受近代西方建筑行业影响而形成商业化承包模式。
老许今年四十五岁,个子不高,体型瘦小,面相忠厚。
他原本是木匠出身,二十一岁时娶了个富裕人家丧偶的闺女,从此借上了力,做了营造商。
他是佳木斯商会会长曲子明介绍来的,拜帖写得十分正式。
其实不用他说,唐枭昨晚和陈卫熊一起喝酒时,也聊过这件事,手下士兵干一些基础的体力活没有问题,可真盖房子的话,能用得成熟一些的手艺人几乎不过百人。
响马哨偌大的土地已经平整完毕,东西南北四条宽阔的主街也修了出来,就连排水沟都挖好了。
这一冬天下来,积攒的木料已经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煤炭更是没烧完。
荒地上还盖了座砖窑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卫熊把规划说完以后,瞠目结舌的老许才说了上面那些话。
“二位长官,不知建成此规模的城镇,工期要求多久?”
“三年!”陈卫熊伸出了三根手指。
老许苦笑起来:“三年?五年都未必能成!”
“为何?”唐枭问。
“老朽粗略看了看,按照您的规划此城占地约有五万亩,不算四片区域的住宅,单单只是中心花园的圈楼以及主街的那些二层店铺,按照现在的效率,分摊到3年,每天至少需1200名工人!”
“实际需要可能更多,因为城墙、基础设施需同步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