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隐约能看出曾经是个大院子,土坯墙的房屋倒了一多半,枯草间冒着绿芽,烧焦的房梁若隐若现。
唐枭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才带着四个人往村北边走。
“我家这一片儿,包括那边,”他指着北方的莽莽群山说:“都叫大黑山!坐落在大兴安岭里的大黑山!我爷说,翻过大黑山,再往北千余里就是黑龙江,那边有条河叫额尔古纳,额尔古纳河很美,有赶着驯鹿的鄂温克族……”
这些天来,赵木和贾宝鱼、吴铁牛、刘铭四个人开阔了眼界,没想到自己的国家这么大,这么美。
听说还要走上千里才能看到黑龙江,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唐枭带着四个人继续往北走,远远看到好大一片塔头甸子荒地,再往远看,又是一片白桦林。
塔头甸子是当地俗称,是一簇簇人脑袋大小的土堆,上面满是草。
荒地里起伏着至少二三十个坟头,只有一块墓碑。
唐枭停下了脚:“不用查了,三十一户,七十九条命,包括我爷、我爹娘和我两个妹妹……”
最前面的一座坟,立着一条歪斜的木板。
他缓缓跪在了坟前,伸手把那块木板扶正后,用力往土里扎了扎。
扎不动,因为浮土下面还是冻土。
刘铭仔细去看木板上面的字,那是用刀刻的,风吹雨淋,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小声在赵木耳边说:“咱重新再做一块吧!”
赵木想了想说:“做两块吧!”
唐枭开始烧纸,吴铁牛和刘铭拎着开山刀,回到了村子里,去找合适的木头。
赵木和贾宝鱼蹲在一旁,帮他烧纸。
火烤得唐枭脸皮一阵阵地疼,他没躲闪,默默和家人说着心里话。
一阵风吹过,燃尽的纸灰被卷了起来,纷纷扬扬落在了坟头上,唐枭呆呆看了好半天,这才问:“坟头那些去年的枯草需要拔吗?”
贾宝鱼说:“不能拔,清理一下周边杂草就好。”
三个人动手拔着草,吴铁牛他俩抬着两块厚重的门板回来了。
“大柜,重新做块墓碑吧!”刘铭说。
唐枭点了点头,脚腕处拔出那把杀猪刀,在木板上刻下了家人的名字:
先祖考:唐思远
先考:唐志恒
先妣:孙筱筱
胞妹:唐伊,唐春
这些名字后面,他刻下了‘千古’两个字。
他这边刻着字,那边吴铁牛他们已经在墓前刨了个深坑,因为下面还冻着,很费劲。
随后过来抬起新墓碑立好,再把土回填上。
看到墓碑上的字以后,刘铭这才知道,原来大柜的唐富贵是个假名字,那他叫唐什么?
唐富贵吗?
他没问出来。
赵木指着另外一块门板说:“给乡亲们也刻一块吧!”
唐枭刻的是:大黑山六道沟父老乡亲,千古。
都做完了,残阳西斜,坟墓上的草透着金黄色的光,唐枭跪在了新立的墓碑前,赵木他们也都跪了下来。
来这儿以后,唐枭没发誓言,也没流泪,只是默默做着事。
他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起身说:“兄弟们,你们要记住这里,我死后,要把我埋在这儿,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四个人都没说话。
贾宝鱼怕他一语成谶,想开两句玩笑,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
牵马往回走,唐枭说:“天晚了,住一宿吧,我想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