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走了过去,问:“为啥呀?”
戴宪玉看着印心,声音微弱:“师姐……去,把纸墨拿过来,我……我给爹娘写封信……”
“写什么信!”唐枭怒道:“走,我背你去医院!”
印心没说话,长舒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唐枭弯下腰,就要去抱她,戴宪玉抬手阻止他:“大胡子,你听我说……”
“说个屁呀!你能不能听点儿话?”他骂了起来,哪怕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可在唐枭心里,始终觉得她还是那个病恹恹的尼姑密亮。
“别动我……”戴宪玉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阳寿已尽,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朋友,谢谢……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让我能有这么一段……愉悦的时光,谢谢……谢谢你……”
唐枭鼻子一阵阵发酸,打断了她:“什么狗屁的阳寿已尽,你别犟,咱去医院,中药喝了这么久,咱再去试试西医,听话,你肯定能好起来!”
戴宪玉笑了起来,阳光洒在她脸上,两侧太阳穴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不停跳动。
“傻兄弟呀,你以为我没看过西医?没用啊!真……没用!不然呐,我才不喝那些中药汤子……你听话,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就好……”
唐枭眼泪差点下来。
“去……去帮我把小木桌抬过来,我对不起爹娘,没有我这些事呀,我弟宪生死不了……要走了,总要……要说两句什么……”她断断续续说着。
没办法了,唐枭只好去抬小炕桌,放在了炕上。
印心也把笔墨纸砚什么的拿了过来,铺在了炕桌上。
“扶我……起来。”戴宪玉说。
唐枭扶她靠在了被垛上,她喘得有些急促,喉咙像个破风箱一样,好半天才说:“你去吧……去吧!”
没办法,唐枭只好往出走。
走到门口,戴宪玉又叫住他:“大胡子,一会儿……一会儿……请你来陪陪我,别让我走得太寂寞……”
他答应了一声,声音涩涩的,喇得嗓子有些疼。
出了禅房,就见三位师太和慧琳在念经,唐枭蹲在了窗下,点了根烟,默默抽着。
阳光火辣,可他丝毫不觉得热。
四个尼姑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地上的烟屁股扔了好几个。
印心出来了,抱着那些笔墨纸砚,眼圈通红,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眼泪。
唐枭往起站,蹲了太久,两条腿都是麻的,问怎么样。
“去陪陪她吧,有些话,过后咱再聊。”她说。
“好!”
唐枭进了禅房,见炕桌已经拿下去了,就坐在了戴宪玉身边。
“唱机坏了,我修修吧?”他说。
“不修,覆水……难收,修好了,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了……大胡子,我累了,睡一会儿……”
“好,我就坐这儿守着你,睡吧!”
“我能……握着你的手吗?”
“好!”唐枭主动把她左手攥在了手里,真凉。
戴宪玉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是不是好凉?我从小啊……手脚就凉,娘说……手脚凉不好,没人疼……她说……对了……”
两行泪流了下来。
唐枭用力攥了攥她的手,柔声安慰:“胡说,怎么就没人疼了?”
“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她就睡着了,呼吸平稳。
唐枭想帮她擦擦眼泪,又怕惊醒了她,只好算了。
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斜靠在被垛上,攥着她的手,就这么陪着她。
屋里有些闷热,汗很快就下来了。
戴宪玉盖着棉被,苍白的脸上一滴汗都没有,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哪怕她曾经嫁给过东三省最有权势的人,还是个可怜人。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棂斜映在了东墙上,房间都是金黄色的。
那只手依旧冰凉。
扭头看,戴宪玉面色安详,脸上还有泪痕,胸口却不再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