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息跟随太后多年，从承乾宫庶妃到永和宫德嫔，德妃，再到如今的寿康宫太后。

竹息见证过太后一路的辉煌与落寞。

太后是内务府包衣和隆科多往先帝后宫送的第一批试验品，太后也很争气，从宫女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与隐忍，竹息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后常说皇后疯了，但她自己的理智现在又有多少，太后得到很多，失去的只有更多。

其实在竹息看来，太后很喜欢惠妃，新人入宫到惠妃怀孕之前，惠妃每每来寿康宫请安，太后都难得神情温和，明显情绪放松。

甚至到后来，会在惠妃来之前特意安排些她喜欢的点心，言语间也慢慢多出几分亲昵。太后虽不曾直言，但细微的关怀，竹息都看在眼里。

可惜，这点喜欢在和太后其他在乎的人和事相比，终究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当惠妃有孕，皇后开始发疯，如果惠妃是个手段不强的，太后说不定还会多几分庇护。

没想到惠妃谨慎聪慧心性坚韧，胎儿在皇后连番手段之下依然稳如磐石，皇后的反应愈发激烈，连太后也慢慢多出几分忌惮。

这份微薄的喜欢也随之淡去，惠妃的安危在太后的权衡中，终究敌不过皇后的疯狂和宫中的权谋。

甚至在惠妃三个月，“意外”中毒导致下红，皇后被“休养”后，太后的天平第一次开始向皇后倾斜，开始帮着皇后在惠妃和皇帝面前，明里暗里遮掩和周全。

再之后随着惠妃地位渐稳，皇后却接连被禁足宫权几次被下，皇后的疯狂愈发不可收拾，太后的态度越发微妙，对皇后的偏袒愈发明显。

直到惠妃生产临近，皇后明目张胆找上孙姥姥，甚至人手还连带上乌雅家，要太后站边，太后不仅没有生气没有阻止，甚至还将早年用的血枯藤手环交给孙姥姥。

彻底斩断和惠妃的最后一点情分，放手让皇后为所欲为。

竹息不是没有尝试劝说过太后何必为难，但太后定了的事情，向来是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

就像皇帝，太后心中决定放下那一刻，皇帝在太后心中再也不可能和十四阿哥相提并论。

但要说太后心中对惠妃和皇帝，完全没有一丝波澜，那也是自欺欺人。

只是这深宫就是有将人变成鬼的魔力，竹息不愿眼睁睁看着太后一步步被权谋和算计吞噬，最后变成佛像前的一尊空心木偶。

但就算竹息陪伴太后多年，依旧劝不住太后分毫

早前的预测应验，惠妃今日的探望想也知道不会是寻常探望。

竹息也喜欢惠妃，也不忍过惠妃的遭遇，会在太后面前为惠妃求情，但人都是偏心的，到头来竹息还是希望惠妃能不要太过让太后难堪。

不过竹息劝不住太后，更不可能让眉庄让步。

眉庄看着竹息的眼神，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到暖阁门口，什么都没有表示。

竹息停顿片刻，最后无声的轻叹一声，推开暖阁的门。

“娘娘，惠妃娘娘来了。”

“进。”

太后的声音无波无澜。

眉庄在竹息的示意下微微颔首，步入暖阁。

十月中旬寿康宫的地龙已经已经烧起来，眉庄轻提裙摆，步入暖阁，暖气扑面而来。

顶级的软烟罗糊窗，暖阁内光线明亮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可惜眉庄没有感到心神宁静，反而心生警觉。

太后端坐于软榻之上，一旁的案几上放着一块布，盖着什么东西，面上沉静，目光却冷冽地看着眉庄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