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手肘传导的细微响动被无限放大。
当时时间过去了001秒,扑扇翅膀的麻雀诡异定在空中,他仿佛意识到什么。
如果今生今世仅有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选择今天,如果硬要说一个确切的节点他会毫不犹豫选择下一秒——
“刷!”
半桶糯米胶从架子上倾泻坠落,尤记得,释放重力势能的过程中液体被拉扯得细长。
乳白浆液眼看就要轰然坠地,好巧不巧下面站着个人。
晨光刺破老洋房残破的彩玻璃窗,陆砚踩在嘎吱作响的脚手架上,手里的热熔胶枪正为雕花门框填补虫洞。
“陆哥,”张野朝西侧墙努嘴,“审核的来了。”
“做事沉住气。”
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就可以改变的,就像上个项目结束一个多月,如今仍不见尾款消息。
“我是怕,这些坐办公室的专门跑出来给我们挑刺。”
侧头看去,几个行政西装在老洋房外围打转,屁股后头跟两个白大褂,拧着器械。
他们的黑如同秃鹫的黑,来时在地面投下阴霾。
“让他们挑,百年老房经得住考验。”
人自然不会跟房子较劲,何况是有价值的房子。
人只会和人较劲,所以老房子比人可爱多了。
古建修缮最大的诟病就是经常和上面打交道,审查多、验收流程繁琐导致尾款迟迟不到账,同行多被这点拖累。
可传统手艺就是要耐下心、守得住,习惯坐冷板凳。
再说了,干这行没点匠心怎么行?
现在的人就是太浮——
“呲!”
半桶糯米胶释放了全部势能,与之共同坠落的,还有一个人的心。
“咚!”
糟了!
就像三角钢琴的高音区突然刺破空气、会议桌角落有人‘啪’地拍了下文件。
先是短暂寂静,然后待众人发现是个小角色打破平静,顿时炸开锅。
血液冲上大脑,下面嗡嗡一片。
钢琴奏起野蜂飞舞,会议桌角落的小角色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到最后竟有点颤抖。
他蹦下脚手架趴阳台栏杆上喊:“对不起!对不起!同志你没有没事?”
没有回应,地面上,纤细的身子定在风中。
摔落的平板电脑、黑色套装边缘点点白浆,无声控诉方才距离‘故意伤人’刑事案有多近。
砰砰,砰砰——
陆砚从老洋房窜出来,张野紧随其后。
此时‘坐办公室的老爷们’一窝蜂簇着,仰头望着,嘴里嚷着。
人群中,女人目光空洞,嘴唇泛白。
是她!
上周下午陆砚刚到老洋房,随后,一位他人生中迄今为止肉眼可见的最美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那个女人时,浑身一震。
女人一头齐肩中发绸缎般自然垂落,发尾微微内卷;
鹅蛋脸的线条被岁月打磨得清透,下颌角收得极轻,像是工笔画里提笔时的一顿;
仿佛呼吸都带着书卷气,恰似江南水乡晨雾里刚摘的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