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气质沉稳的中年人,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便是吐蕃大相,禄东赞。
他看着房遗爱那看似不经意,实则目标明确的馈赠——送的都是些颇有身份的部族头人或商人,心中不禁暗自称奇。
这个年轻的唐人贵族,不简单。
房遗爱这一手看似胡闹,实则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先用奇货炫富,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再用“只展不卖”激起众怒,将气氛推到顶点;最后又用“千金买友”的豪迈姿态,一举赢得好感。
这一拉一打,一张一弛,玩得是炉火纯青。
“这位想必就是大唐房相家刚中会元的二公子吧?”禄东赞排开众人,缓缓走了上来,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房遗爱一看来人,眼睛微微一亮。
嘿,正主儿,终于出现了。
他装作刚刚看到的样子,连忙拱手行礼:“原来是禄东赞大相,失敬失敬。大相风采,小子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房公子过誉了。”禄东赞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大帐内的货物上,赞叹道,“太子殿下欲与我吐蕃开‘纸马互市’,派公子前来,真是选对人了。光是公子这番气度,就足以让我等看到大唐的诚意。”
这话,既是恭维,也是试探。
房遗爱心中暗笑,老狐狸,这就开始套话了。
他故作豪爽地一挥手:“大相言重了!这些小玩意儿,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就是图个乐子。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是真正能造福两国百姓的‘纸马互市’。那,才是正经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亲近起来:“对了,大相,小子初来乍到,备了些薄礼,本想择日登门拜访。既然今日有缘得见,还请大相务必赏光。”
说罢,他对着身后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们立刻捧出几个精致的锦盒。
房遗爱亲自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面比刚才送出去的任何一面都要大、都要清晰的银边琉璃镜。
“此镜,赠与大相夫人,愿夫人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他又打开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匹流光溢彩、薄如蝉翼的云锦。
“此锦,献与赞普,此乃我大唐贡品,非寻常人可见。”
最后,他拿起一小袋包装得格外精巧的卫生纸和一盒糖果。
“这些,是大相府中女眷和孩童们的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禄东赞看着眼前这些礼物,瞳孔微微一缩。
送给他夫人的镜子,远胜常人;献给赞普的云锦,更是抬出了“贡品”的名头;连他家中女眷和孩子的需求都考虑到了,这份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这大唐的勋贵子弟,还真是不简单,尤其是能中会元的房遗爱,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分明是人精啊!
禄东赞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笑意更浓。他没有推辞,坦然收下。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礼物越重,所图便越大。
他倒想看看这房家二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房公子的美意,我便代赞普和家人心领了。”禄东赞抚须笑道,“天色不早,互市嘈杂,不如请房公子移步我的营帐,让我们一边品尝青稞酒,一边详谈互市之事,如何?”
房遗爱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折扇“唰”地一收,对着禄东赞深深一揖,笑容灿烂无比:“大相相邀,小子岂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