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的死如同一根引线,彻底点燃新旧交替的序章。
余朝阳遵循其遗志,将尸首埋于韩地,又割下一缕秀发埋于季布墓旁。
汉帝刘恒以国葬为其送行,追封为文成侯。
次年二月,萧何于故乡沛县病逝,刘恒追封其为文终侯。
四月,曹参、周勃病逝,刘恒分别追封其为:懿侯、武侯。
六月,打了一辈子仗的韩信挂印封金,退居后线,整日盯着玉腰带发呆,郁郁寡欢。
在夏侯婴、灌婴、陈平接连病逝后,楚汉争霸时期遗留下来的功勋大员,就仅还剩韩信一人。
然韩信的身体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往往盯着某物、某人,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唐方生整日伴其左右,眼中的担忧却是溢于言表。
因为他知道,韩信这是得了老年痴呆,看其身体状况,估计也就这两个月的事。
所以在这最后一段时光,唐方生都在尽可能的逗韩信开心,想他不那么痛苦的撒手人寰。
直到某日清晨,韩信提着两壶美酒敲响他房门时,唐方生心头一颤,眼眶骤红。
韩信一席布衣,由奢入俭,再不见当年视天下群雄如猪狗的英姿勃发。
兵仙兵仙,狭隘的人间容不下他,终是要回归天上。
“信这一生可称挚友者,唯君一人。”
“君昔日挥拳暴揍,何等的意气风发,今又何故作女儿姿态哭哭啼啼?”
“莫非要信再拿鼻孔看你一次?”
韩信将美酒放于案板上,然后走到唐方生跟前,脑袋昂首间,几根又粗又黑的鼻毛顿时跃于眼帘。
其滑稽模样,使得唐方生破涕为笑,右手捏拳重重挥出。
可当拳头落到韩信左脸颊时,却已是轻飘无力,万般力道,尽数化作一道饱含无尽情感的感叹。
“韩信,你老了…”
“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再也不见当年模样。”
“可是,你不也老了吗?”韩信豪迈大笑,重重拍了拍唐方生肩膀:“生老病死,本就无法避免。”
“有你与我共饮此酒,老又何妨,死又何惧?”
“至少你我年轻时,在这人间留下过浓厚笔墨,一位兵仙、一位瘟神,可是让楚军头痛不已呢,哈哈哈…”
韩信大笑,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少,最终化作皮笑肉不笑的僵硬面庞,很是瘆人。
他一言不发的坐到木凳上,举起一壶美酒狂饮,酒渍顺着缝隙直流而下,他对此却是毫不在意。
似乎是认为这样喝不过瘾,他又宽衣解带,露出里边泛黄打着补丁的麻衣。
材料、质感虽差,却是季桃一针一线所缝,他倍感珍惜。
韩信轻轻抚摸着麻衣,目光却聚集在那条玉腰带上,眼神流露出难以遏制的厌恶。
厌恶慢慢蔓延,直至扩散整个瞳孔,韩信解下从未离身的玉腰带扔在地上,重重踩了几脚。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心中压抑情绪。
两人一时无语,唯有韩信吞咽酒水声不断响起。
又过了许久,韩信这才自嘲道:“对于我而言,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刘邦这无耻老贼,用一根玉腰带就拴死了我的下半生,可恨至极!”
“想我韩信何等才情,本该创那不世之功,却为他刘氏奔劳一生,方生…我踏马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