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刺目,瞬间照亮了周围扭曲的树影和汪灿僵硬的背影轮廓。
然后——
光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灭,瞬间熄灭掉了。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属于许昭昭的气息,连同那微弱的光源一起,如同被最彻底的橡皮擦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她从未存在过。
就像是这段日子只是幻梦一场。
夜风依旧拂过树梢,发出单调的沙沙轻响。
清冷的月光重新洒落,将汪灿的影子孤独地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偏着头,凝视远方的姿势。
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一尊被时光遗忘了,被寒霜冻结掉的石像。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这还是一个活物。
过了很久,久到露水彻底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领。
他才如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般,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动作僵硬得仿佛每一寸关节都在呻吟。
树下空空如也。
只有清冷的月光,婆娑的树影,以及一片死寂的空气。
他低头,动作迟缓地摊开一直紧握成拳的手。
掌心被指甲反复蹂躏的地方,皮肉翻卷,鲜血混着冰冷的汗水,在惨白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暗红的、粘稠的、污秽的颜色。
那股一直缠绕着他,带着温度的注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四周回归了熟悉的黑暗和冰冷。
如同黑色的潮水,失去了最后的堤坝,汹涌地无声地漫上来,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次,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注视,会将他从这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寒冷中拽出来了。
汪灿猛地收拢五指,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攥住掌心那片粘腻的还带着血腥味的湿冷。
仿佛要将那最后一丝曾带来扰人暖意的痕迹也彻底捏碎,碾磨成齑粉。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潭死水,越过冰冷的营房和训练场,死死地钉在基地深处那片如同巨兽蛰伏的计算部门建筑轮廓上。
那里一片死寂,吞噬了所有光芒,也吞噬了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眼底最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光芒,蓦地彻底熄灭了。
不是愤怒的火焰,不是悲伤的灰烬,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彻底的虚无。
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绝望的崩溃,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而悠长,仿佛随时会停止。
所有那些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陌生感觉都被他强行压缩碾碎。
沉入了那片死寂幽暗的心湖最深处,用厚厚的冰层封存。
他松开拳头,任由那点暗红在月光下彻底暴露,像一道丑陋的伤口。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粗糙的布巾,整个人近乎残忍地用力擦拭着掌心的伤口和粘稠的血污。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感,他却恍若未觉。
只是反复地,用力地擦,直到掌心火辣辣的,只剩下一片被磨蹭得通红的皮肤,再也看不到任何血色。
他随手将那肮脏的布巾扔在脚下的泥土里。
最后,他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那棵承载了无数夜晚沉默或低语的老槐树。
一步一步走向宿舍楼那片更加冰冷黑暗牢笼。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上,冰冷刺骨,脚下传来的只有空洞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