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地这般冤枉她、说教她。
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她呢?
为何爹爹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愿意相信呢?
“虞长生,你趁我今日回娘家,就这么打我女儿?”
美妇人簪着芙蓉暖玉金步摇,叮叮当当跑入烟霞居。
华服滚了泥,一步作两步地将床榻上的女儿揽入怀。
瞥见小姑娘唇角那抹红,她仰头,美目怒瞪着虞长生:“我为了生这个女儿,半条命险些搭进去。你就这么糟践我,糟践我杜府?”
虞长生慌忙屈身作揖:“娘子,我没有这个想法。今日确实是阿鸢的错,我亲眼看见她推子川落水。”
“你是呆子吗?鸢儿病弱,如何能推动这莽夫?”
杜应月扫了一眼立于角落的少年,微抿唇,翻了个白眼,狠狠回了丈夫一耳光。
虞长生任打任骂,却执拗地重复观点:“月儿,那是子川性格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的意思就是我女儿性子不好?是毒妇,专门对你这个外头来的宝贝儿子下手?”杜应月猛地站起身,将芙蓉暖玉金步摇摔在地:“我杜家,不受你们虞府的磋磨。我今日便带着女儿回府。”
说着,瘦弱的美妇人抱起裹着被褥的女儿就要往外走。
常年处理家宅之事的杜二小姐是个靠药罐吊着命的病秧子,偏生在面对自己女儿时,总是变得无所不能。
她将女儿抱得稳稳当当,步履匆匆离开。
鹃儿恶狠狠瞪了一眼凌子川,跟着一同跑了出去。
虞长生拾起碧玉断裂的金步摇,快步跟上。
杜二小姐身子骨不好,很快被高大的男人赶上。
虞长生宽大的身子挡住烟霞居的门,低声哀求:“月儿,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走。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做法欠妥,你不要回去。”
杜应月微抿唇,一言不发。
“月儿,阿鸢也是需要父亲的。我常年征战在外,你也让我陪陪阿鸢好不好?”
说着,虞长生向病病殃殃的瘦弱女儿,投向央求恳切的目光。
子鸢抿唇,冰凉的小手还是环住母亲的脖颈:“娘,我好冷,等我病好了我们再回去看外祖父好不好?”
这一次倒不是为了父母亲的琴瑟和鸣,而是她清晰地记得每一次回外祖父家时,娘亲与外祖的争吵。
虽然不知在争吵些什么,但大抵是与她的婚事有关的。
她才九岁,明明不该急于定亲,可因着是虞家女,每一个人都惦记着她的婚事。
回杜府,娘更不会开心。
寒冷晚风将杜应月吹醒,她看向女儿眸光里的担忧,最终还是妥协了。
子鸢落水,大病一场,高烧不退。
一连两个月都病歪歪地躺在床榻上,吃不进喝不下,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
整个烟霞居只余汤药的苦味,将满园春日鹅梨的芳香都盖了过去。
卫烁跑的最勤,时不时带些新鲜玩意儿过来给子鸢解闷。
少年皇子身着月白锦袍,领口袖口用金线绣着缠枝莲花纹路,腰束玉带,唇角总带着三分浅淡笑意,偶尔垂眸时,纤长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
他挺直脊背捧着书卷坐于床边,连衣摆拂过地面的弧度都似山水画卷里恰到好处的留白,周身萦绕着不争不抢的沉静,仿若初春雪融后的绿柳,风吹过留有簌簌轻响,却自有无声的矜贵与儒雅。
“(水雷屯)坎上震下。意思是 屯卦,即水坎在上,雷震在下,形成“云雷交作”之象——雷在云中震动,欲出而未出,寓意万物初生时的艰难与蓄势待发。《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这一句意思是,屯卦,大吉大利,吉祥的占卜。出门不利,有利于建国封侯。妹妹可有不懂的地方?”
“屯的意思是困难,卦象是表示雨的“坎”和表示雷的“震”相叠加。各种各样困难的事情,竟也算是吉祥的占卜。”
子鸢半卧于香枕,窗沿处莺鸟啼叫。
她穿着碧水青烟色罗裙,袖口绣着细腻的半开白莲,每一瓣都栩栩如生。
夏日未至,已能闻到荷香。
“我先前也有这样的疑问,后来夫子解释说屯卦强调“危中有机”,描述的是春雷震动,雨水降临,草木艰难破土,象征天地初开后万物萌生的状态。《序卦传》曾记载说,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
“难怪说雷行水上刚柔济,义理书中智慧披。”
子鸢唇瓣苍白,刚用完膳喝了药,午后困意袭来,杏仁似的眼睛半睁不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