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芝刚走下楼梯，就被一群同学围住了。

“宋同学，你太厉害了！你到底是怎么学的啊？教教我们呗。”

“给我们分享点经验吧！”

宋雪芝没有藏私，简单地分享了自己的一些学习方法。

沈梅在一旁等着，等人群稍散，才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笑道：“走吧，雪芝。”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

冬日的寒风凛冽，沈梅裹紧了围巾，忍不住问：“雪芝，寒假快到了，你有什么打算？回家好好陪孩子吧？”

宋雪芝：“嗯，在家带孩子，好好陪陪他，也陪陪我爱人。这学期太忙了，亏欠他们不少。”

“真羡慕你啊，”沈梅由衷地感叹，“你看你，孩子那么可爱，爱人又那么出色，家人都支持你，自己成绩顶呱呱，听说你在外面的事业也做得风生水起……感觉你的人生，好像什么都拥有了，还都做得那么好。”

宋雪芝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看向沈梅，露出回忆的表情。

“一帆风顺？”她轻轻重复了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带着些许苦涩的弧度，“不，沈梅。我的人生，一开始……是很坎坷的。”

沈梅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宋雪芝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疑惑地问，“你的人生里，也有坎坷的时候吗？”

“嗯。”宋雪芝的声音很轻，“甚至，我一度……差点走向了无法回头的弯路。”

想起梦境中上辈子的惨死和心酸，一切仿若隔世。

她转回头，劝告道：“沈梅，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远离那些不好的男人。一旦陷进去，轻则蹉跎岁月，重则……真的可能葬送掉自己的一生。”

沈梅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在距离首都千里之外、被群山环绕的灰暗矿场上，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煤灰和硫磺味，刮得人脸颊生疼。

低矮的工棚挤在一起，透着一股破败和压抑。

周卫东佝偻着背，刚结束一天沉重的井下劳作回来。

他胡子拉碴，头发油腻打绺，曾经挺拔的身形变得瘦削而疲惫，脸上被矿尘和风吹日晒刻下深深的沟壑，如今只剩下浑浊的麻木和挥之不去的阴郁。

要是这时有熟人在这里，指定认不出他，竟然是曾经的周团长。

当初他南下打工后，几番折腾。

被部队驱逐的污点，像烙印一样让他无法找到体面的工作，最终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出卖力气。

再加上父母都得了重病，更让他背负的包袱雪上加霜。

他的“妻子”毛晓红，眼下在矿上的大食堂里帮工，负责给一群同样粗粝的矿工做饭。她相貌平庸，身材臃肿，但在这几乎见不到女人的矿上，她仍是众多男人目光聚焦的对象。偶尔有人借着递碗筷的功夫拍一下她的屁股，说两句荤话，她也只是啐一口，骂一句“死相”，并不真的恼怒。

周卫东远远看到过几次，眉头紧锁，心中翻涌着说不清是厌恶还是耻辱的情绪，却最终只是别开脸，沉默地走开。

这种麻木的苟活，日复一日，磨掉了他所有的锐气和自尊。

本来这样的生活还算平静。

但前不久，他从电视机上看到宋雪芝是省状元，考上清华大学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宋雪芝。那个曾经被他哄骗、差一点就攥在手心里的女人。

她现在在做什么？在窗明几净的大学教室里听课？在家里抱着她那个首长丈夫的孩子？她一定光彩照人，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凭什么？！凭什么首长愿意让她抛头露面去读书？让她变得比自己学历还高？

凭什么她就能摆脱泥潭，飞上枝头？

而他，曾经意气风发的团长，却只能烂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坑里，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强烈的嫉妒和怨恨萦绕着他，却又在现实的冰冷面前迅速冻结，只剩下更深的颓废。

在这样的生活里，周卫东再也没想起过孟雨薇。

即使后来她想方设法地联系他，想让他给她汇钱。

但周卫东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傻了。他甚至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拎不清，跟她扯在一起。

如果没有孟雨薇这个贱人的打搅，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跟宋雪芝结婚，过上好日子了。

这天，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回工棚。

快到家门口时，一阵压抑又放浪的yin叫声和床板不堪重负的嘎吱，混合着男人粗俗的调笑，清晰地穿透了那扇并未关严实的破木板门。

“嘿嘿，叫得真骚……你那废物男人满足不了你吧？”

“嗯……他？他早就不行了……哪像你……嗯啊……”

是毛晓红的声音，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令人作呕的媚态。

周卫东的脚步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暴戾的怒火猛地窜起！

他下意识地抄起门边靠着的一把挖煤用的铁锹，手臂青筋暴起，就要踹门冲进去，把那对狗男女砸个稀巴烂！

然而，就在抬脚的瞬间，他脸上的狰狞凝固了。

他看着那扇破门，高高举起的锄头，终究没有落下。

周卫东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归于一片死寂。他默默地、悄无声息地将那沉重的锄头轻轻放回原处。然后，他伸出手，平静地把门给关上了。

“哐当”一声轻响，仿佛也彻底关上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后一点尊严的门。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那个男人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和嘲骂：

“哈哈哈！听见没？你那个窝囊废男人回来了！还他妈帮咱把门关上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怂包软蛋！”

毛晓红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再是刚才的媚态，而是充满了失望和鄙夷的尖刻：“周卫东！你个没种的孬货！你就不是个男人！你他妈根本不在乎我！”

周卫东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停留。他转过身，转身一步步，蹒跚地融入了矿场无边无际的、灰暗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