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览被擒的同时,城东淄水码头。
一艘轻快的楼船正扯满风帆,在混乱中仓惶驶离岸边。船上,正是惊魂未定的袁谭和面如死灰的许攸。
“快!再快点!离开这里!”袁谭趴在船舷,看着越来越远的、陷入火海与混乱的临淄城,如同看着一个恐怖的噩梦,声音颤抖。
许攸则蜷缩在船舱一角,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感觉喉咙发痒,胸口发闷,浑身忽冷忽热。临淄城内那浓郁的尸臭味,以及他亲手“调制”的那些毒物…似乎已经开始反噬其身。
“咳…咳咳…呕…”许攸猛地咳出一口带着腥味的浓痰,里面赫然带着丝丝黑血!他惊恐地看着手心的黑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瘟神…难道瘟神第一个找上了自己?
“军师…你…你怎么了?”袁谭看到许攸咳血,吓得魂飞魄散。
“没…没事…呛…呛到了…”许攸强装镇定,用袖子擦掉血迹,内心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楼船顺淄水而下,欲入渤海,逃往幽州。
临淄城内的战斗,随着高览被擒、袁谭许攸出逃,以及张任军高效的肃清和防疫工作,渐渐平息。大火被扑灭,主要的尸堆被焚烧深埋,街道被反复冲刷消毒。虽然空气中仍残留着焦糊和消毒石灰的气味,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被有效控制。瘟疫的苗头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州牧府大堂(已清理消毒),我端坐主位。张合、赵云、张任、张辽等大将,郭嘉、戏志才等谋士分列左右,堂下高览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
“高览!”我的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穿透死寂,“你勇武忠义,乃真豪杰。济南城下,断后阻敌;临淄巷战,力战不屈。为主尽忠,鏖战至最后一人,此乃丈夫气概!”
我微微一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穿透力,“然,明珠暗投,为袁氏此等刻薄寡恩、行此灭绝人伦毒计之徒殉葬,值否?你之忠义,可曾换来半分敬重?不过是其苟延残喘的垫脚石!”
我的话,像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着高览心中那名为“忠义”的磐石。袁谭在临淄抛弃他们独自逃命的仓惶,许攸献上“焚城瘟神”时,眼中那非人的狂热与袁谭眼中闪过的疯狂认同…一幕幕场景在他脑海中翻滚。
他所坚守的“主”,早已将忠义践踏成泥,将临淄化为人间炼狱!一股混杂着悲怆、被愚弄的愤怒以及对信念崩塌的巨大痛楚,猛烈冲击着他的心神。他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咬住牙关,将那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
我将高览眼中那瞬间的剧烈波动与更深沉的痛苦尽收眼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最后的招揽:“袁谭视尔等性命如草芥,许攸行此天怒人怨之举,此等主从,焉配得上你高览一身肝胆?青州虽定,疮痍满目,北疆烽烟未息,天下黎庶待拯!正是大丈夫持三尺剑,荡平妖氛,匡扶正道之时!本将军敬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何不弃此朽木沉舟,随我扫清寰宇,在这乱世之中,打出一个真正配得上忠义二字的朗朗乾坤?!你之勇武,当为生民立命,而非为魍魉殉葬!”
“荡平妖氛…匡扶正道…朗朗乾坤…”
这几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高览死寂的心湖中激起滔天巨浪!他习武从军,所求者,不过是以手中兵刃,护一方安宁,搏一个青史留名!可袁谭、许攸所为,与妖邪何异?他高览堂堂七尺男儿,难道真要随着这艘载满罪孽的破船一同沉入无间地狱,徒留千古骂名?一股灼热的气血冲上头颅,求生的本能与对崭新道路的渴望几乎要冲破喉咙!
堂上落针可闻。张合握紧了拳,赵云眼神凝重,郭嘉停下了把玩的玉珏,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傲立的身影上。
终于,高览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他双膝一软,不再是被押着,而是主动地、沉重地跪倒在地!那被绳索束缚的身躯,对着我的方向,深深叩首!额头撞击冰冷的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败将高览…”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与重获新生的颤抖,“…愧对旧主,更愧对青州枉死军民!大将军明察秋毫,不以览为鄙陋,愿效犬马之劳!此身此命,付与大将军麾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但求…但求一雪前耻,以手中残刃,为这青州枉魂,讨一分迟来的公道!请大将军…收留!”
字字铿锵,如同重锤击鼓!这不仅是归顺,更是一个骄傲武将的屈辱赎罪与血誓新生!
罗业眼中精光爆射,霍然起身!
“好!好一个高览!好一个血性男儿!”他大步走下台阶,亲自来到高览面前,拔出腰间佩剑“断水”!
锵——!
剑光一闪,束缚高览的绳索应声而断!
“自今日起,你高览,便是我帐下大将!过往种种,如云烟散尽!本将军只看你今后之功业,看你如何践行今日之誓言!”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无比的信任与期许,“来人!赐甲胄!取我珍藏金疮药,为高将军疗伤!”
“末将…高览!谢大将军再造之恩!”高览再次重重叩首,抬起头时,脸上血泪未干,眼中却已燃起一往无前的战意!那是对旧主的彻底告别,更是对新生与复仇的熊熊渴望!
堂上众将,见我如此气度,高览如此决绝,无不心折。张合上前一步,对着高览抱拳:“高将军,欢迎!”赵云亦微微颔首。青州之战,不仅夺地,更收得一员虎将之心!
随着高览的归顺,青州境内最后成规模的抵抗彻底瓦解。玄色鹰旗,高高飘扬在临淄城头,宣告着这片富饶的土地,正式纳入我罗业的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