胚胎落入她怀中的瞬间,那层稀薄的灰雾彻底消散。触手冰凉,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唯有那覆盖右眼的灰色晶体,依旧冰冷坚硬。它双眼紧闭(左眼正常,右眼被晶体覆盖),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微弱,仿佛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或自我保护的休眠。
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敌意和狂暴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个脆弱、冰冷、带着无尽悲伤余韵的…婴儿。
夏夜抱着这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胚胎,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胸前的吊坠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裂痕狰狞,但终究没有彻底破碎。她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胚胎,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警惕、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它是武器,是容器,是楚阳的克隆体…但刚才那声“哥哥”中蕴含的纯粹悲伤,让她无法再将其视为纯粹的实验体或威胁。它拥有情感,拥有记忆碎片,它因感知到“哥哥”的“死亡”而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也因这爆发而陷入虚弱。
现在该怎么办?吊坠濒临破碎,胚胎昏迷但随时可能再次苏醒。舱门依旧封死。楚阳…可能真的已经…
不!夏夜猛地摇头,甩掉那个可怕的念头。楚阳创造过太多奇迹!她必须相信他还活着!而现在,她必须为这个突然出现的、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小生命负责!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胚胎的状态。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右眼的灰色晶体没有任何能量反应。她尝试用吊坠残留的微弱银蓝光芒靠近胚胎的额头。光芒触及皮肤的瞬间,胚胎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丝。
有效!吊坠的能量即使微弱,似乎也能带来安抚。
夏夜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撕下相对干净的战术服内衬,小心翼翼地将胚胎包裹起来,只露出带着晶体右眼的小脸。然后,她将濒临破碎的吊坠轻轻放在胚胎胸口,用布包裹固定好。银蓝的微光透过布料,柔和地映在胚胎苍白的皮肤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和全身的疼痛袭来。她抱着包裹好的胚胎,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目光望向舱室被封死的门。
必须想办法出去!必须找到能源,修复设备,联系外界…或者至少,找到食物和水,为了这个孩子…
无尽的坠落。
冰冷。死寂。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楚阳感觉自己正在坠向宇宙的尽头,坠向永恒的虚无。左臂的秩序死寂如同沉重的镣铐,拖拽着他不断下沉。
林玥的烙印共鸣…消失了。
弟弟的血脉悲恸…也远去了。
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在绝对的虚无中等待消亡。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光,突然刺破了深沉的黑暗!
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下方的深渊!
楚阳残存的意识被那点微光吸引。它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生机!一种与“摇篮”的冰冷秩序、灰雾的混沌死寂、甚至方舟的银蓝守护都截然不同的气息!它更古老,更本源!
那是什么?起源之井真正的底部?
求生的本能再次被点燃!楚阳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引导着自己残破的精神聚合体,向着那深渊中唯一的、温暖的微光…挣扎着游去!
距离在绝对的黑暗中无法估量。坠落感依旧,但那点微光却越来越清晰。它并非实体光源,而像是一个…微小的气泡?一个由纯粹温暖光芒构成的、在虚无中缓缓沉浮的…光之泡!
随着靠近,楚阳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左臂秩序死寂的冰冷侵蚀似乎被这温暖的光芒中和、缓解了。精神上的疲惫与创伤也在被缓慢抚平。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触碰到那个温暖光泡的瞬间——
光泡内部,一个极其微小、蜷缩着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无法分辨性别、年龄,充满无尽慈爱与悲伤的意念,如同母亲的呢喃,轻轻拂过楚阳的意识:
“…可怜的孩子…”
“…伤痕累累的灵魂…”
“…到…这里…来…”
温暖的光泡缓缓张开,如同怀抱,将楚阳残破的精神聚合体…轻柔地包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