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铁原高地的冻土上结着一层薄霜。李云龙蹲在战壕拐角处,用刺刀刮着鞋底的泥块,刀尖与冰碴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远处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声音,像钝刀刮着所有人的神经。
\"老李,侦察兵报告。\"赵刚猫着腰钻过来,棉帽耳罩上挂着冰溜子,\"美军第七工兵营正在架设浮桥,他们的重型坦克集群可能要跨过汉滩江。\"
李云龙把刺刀插回刀鞘,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战壕后方的几只乌鸦。他摸出半截铅笔,在冻硬的地图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曲线:\"让三连把反坦克壕再挖深两尺,告诉爆破组,把缴获的tnt全埋到江岸的冰层里。\"
阵地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哨音。美军炮兵观察气球升到了三百米高空,像个臃肿的白色恶魔悬浮在晨光里。李云龙抄起望远镜,看见气球吊篮里有个军官正用炮队镜扫描阵地。
\"柱子!把咱的"高射机枪"推出来!\"
四个战士扛着改装过的马克沁重机枪爬上制高点。枪管被焊上了铁架,仰角调到近乎垂直。弹药手往弹链上每隔五发就装一发曳光弹,黄铜弹壳在雪地里闪着暗哑的光。
\"放!\"
三道火舌撕裂雾气,曳光弹在气球周围炸开黑色烟团。吊篮里的美军慌乱地挥舞信号旗,地面炮兵阵地立刻打来掩护弹幕。榴弹在机枪阵地周围炸开,冲击波掀翻了两个弹药手。
\"继续打!别停!\"
柱子满脸是血地扑回枪位,第四轮齐射终于命中气球缆绳。巨大的气囊歪斜着坠向江面,吊篮里的观察员像下饺子般跳进刺骨的江水。美军炮火顿时失了准头,有几发炮弹甚至误炸了自家前沿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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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江面传来冰层断裂的巨响。十二辆潘兴坦克排成楔形队形,碾过工兵刚架设的浮桥。李云龙趴在反斜面观察孔里,发现坦克后面跟着二十多辆奇形怪状的装甲车——车顶装着旋转铁臂,前端是巨大的钢制铲斗。
\"装甲工兵车。\"赵刚的铅笔在地图上戳出个洞,\"他们在给坦克集群开辟通道。\"
第一辆工兵车撞上反坦克壕时,铲斗突然喷出高压水龙。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水流瞬间在壕沟边缘冻出冰坡。后续坦克顺着冰坡轻松越过障碍,履带卷起的冰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引爆冰层炸药!\"
沉闷的爆炸声从江底传来,三辆坦克陷进突然开裂的冰窟窿。但更多的坦克已经冲上高地,90毫米坦克炮将前沿阵地炸成火海。有个机枪组被直接命中,战士们的棉衣碎片挂在二十米外的铁丝网上燃烧。
张大彪拖着炸断的右腿爬进指挥所:\"团长!二连阵地被突破,美国兵在用火焰喷射器清剿战壕!\"
李云龙抓起波波沙冲锋枪,钢制枪身冻得粘手:\"警卫排跟我上!通知三连从侧翼包抄,专打他们的工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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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混战中,美军的装甲优势反而成了累赘。李云龙带着战士们钻进弹坑,等坦克驶过后突然跃起,将集束手榴弹塞进装甲车履带。有个小战士被机枪打断了胳膊,仍用牙齿咬着导火索,滚进工兵车底盘下方。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李云龙。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赵刚正用缴获的巴祖卡火箭筒瞄准。火箭弹拖着尾焰击中潘兴坦克的观察窗,车长舱盖里喷出三米多长的火舌。
\"老李!小心后面!\"
李云龙转身时已经晚了。一辆工兵车的钢铲迎面拍来,他本能地举枪格挡,波波沙被砸成扭曲的废铁。铲斗再次抬起时,张大彪不知从哪扑过来,用残腿猛蹬地面,整个人炮弹般撞进驾驶舱观察缝。
连续三声手榴弹闷响,工兵车像醉汉似的歪倒在战壕边。李云龙扒开变形的舱门,只拽出半截血淋淋的腰带——那是张大彪去年缴获的美军军官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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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美军终于撤退。阵地上到处是燃烧的装甲残骸,融化的积雪混合着血水在弹坑里汇成暗红色的小洼。李云龙清点人数时发现,全团能站着的不足三百人。
\"把牺牲同志的遗体抬到反斜面。\"他声音沙哑得不像活人,\"用冻土盖严实点,别让美国佬的侦察机发现。\"
炊事班长老王送来半锅糊粥,里面飘着几片压缩饼干渣。战士们默默传递着饭盒,有个重伤员把分到的粥喂给昏迷的战友,自己舔着饭盒边缘的残渣。
突然,南面天空亮起诡异的红光。美军炮兵开始发射照明弹,惨白的光晕下,新调来的203毫米重炮群正在展开支架。李云龙数了数阴影里的炮管,比白天多了整整两倍。
\"通知各连加固防炮洞。\"他掰碎最后半块烟卷分给周围战士,\"明天怕是更难熬。\"
夜风卷来江对岸的无线电噪音,美军电台正在播放圣诞歌曲。战壕里有人低声啐了一口,接着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战士们正在用刺刀在冻土上刻字。
李云龙凑近看,发现是歪歪扭扭的\"中国\"二字,笔画里填着从美军子弹上剥下来的铜壳。更远处的战壕里,这样的刻字越来越多,在照明弹的冷光下连成一片金属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