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哪里还有柚子皮?
宋妙少不得跟他解释一番,又道:“这几日雨水甚大,我去各处坊市间看过了,正经菜色都少有卖的,笋更是见都见不到,只怕今次是真个吃不到了。”
她见陈夫子很是失望模样,便道:“其实我这里备了不少田螺,先生要是想吃酿菜,不如给做个田螺酿?这菜味道也挺好,是把田螺刷洗了,将螺肉挖出来抓洗净,同香菇、薄荷、猪肉一道剁碎……”
虽只简单提了几句做法,陈夫子已是等不及听完,急忙就点起了头,道:“听着就好吃,为什么不放在菜单上?”
宋妙道:“这是家常菜,却不怎么好上正经宴席,我原本是想着程公子宴请韩公子时候给他二人当主菜……”
“怎么正言能有这样好主菜,我却不能?”陈夫子一下子就着急起来,俨然受到了万分不公平对待。
宋妙笑道:“先生是贵客,吃正经席面的,韩公子却只是吃个家常饭,自然没那许多讲究。”
“这螺蛳酿不是拿来吃,是拿来嗦的,吃法不甚雅致,您且想想,到时候这菜上了,一桌子人对着螺蛳壳口子嗦嗦嗦的,难道不怕丢脸?只怕才吃一个,就不好意思拿第二个了。”
陈夫子越听眼睛越亮,道:“不好意思才好哇!他们吃东西讲面子,那就少吃点,我不讲面子,那就多吃点!”
“他们吃他们的鸡鸭鱼肉去,我吃我这螺蛳酿——这菜正和我吃,我虽没有好牙,嘬颗田螺的力气还是有的,宋小娘子,到时候你上菜,这菜就摆在我面前!”
他分明一本正经说话,宋妙却听得忍俊不禁,最后也只好一口答应了。
商量好了菜单,陈夫子复又随身袋子里掏出一吊钱来,放在桌上,道:“这是给小娘子的一点贴补。”
宋妙忙做推拒,道:“先生忘了么——您先前已是给过了,治这两桌,绰绰有余,我还有得不少赚头。”
陈夫子摇头道:“先前是先前,我先前不晓得近来雨水这么多,前几日叫人上街问那米面菜肉价钱,样样飞涨,你一个娃娃,做这二十来个人的饭菜,那样麻烦,一个酿菜,又要刷、又要挖,又要剁——你应得的。”
宋妙道:“家里还有两个给我打下手,不算一人做。”
陈夫子道:“我这把年纪了,难道不算长者?你收下就是,不要啰嗦来,啰嗦去的!”
宋妙见他十分坚持,便也老实收了,复又道谢。
陈夫子等她收了钱,方才笑问道:“此时虽不早不午——你这里有什么吃食?供我买些回去,打打牙祭什么的?”
又道:“前次我听说正言那里有肉干,肉干我咬不动,有什么旁的么?”
宋妙一怔,道:“先生想吃些什么?我给现做一道。”
陈夫子却是摇头,道:“要你什么现做,若有,我捎带些,若没有,那就算了。”
宋妙就在灶台上一阵搜刮,最后道:“只锅里还有七八个红豆卷,却是早上剩,只怕……”
陈夫子甚是欢喜,道:“不怕,不怕!这红豆卷好,一看就好吃,我咬得动!”
果然拿干荷叶包了,卷了一包一起带走,又要给钱。
宋妙此时说什么也不肯收了,快快把人送了出去。
陈夫子抱着一包红豆卷,得意得走路都要颠颠脚,才走几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问道:“对了,前次你要找那买扑旧档的事,办妥没有?”
宋妙就摇了摇头,道:“可能闵老先生太忙,暂时还没功夫腾出手来。”
先前在金明池吃饭时候,席后,陈夫子叫了闵老,后者一口答应了给宋妙问话。
当日听他口吻,应当是件十分简单事情,但直至此时,也没有音讯。
陈夫子闻言,脸色变得颇为难看。
他想了想,道:“我回去问一句,若是他没工夫,我给你另外找人。”
宋妙忙道:“多劳先生记挂,只我过了这几日,说不得就要接一趟外活,近来未必还在京中……”
因知韩砺与这陈夫子关系紧密,她便也没什么好瞒的,况且此事本也瞒不住,于是两句带过,稍稍提了一下韩砺要雇自己跟着一道出京的事。
陈夫子赞道:“原只以为小娘子手艺好,却不想还有这样统合管束之才。”
他站在门口,认认真真来夸宋妙,年纪毕竟大,眼睛看远不看近,刚夸完,余光一扫,就见得屋子里摆的那木桌右下脚桌子腿处刻了一个字。
陈夫子扫了一眼,蓦地顿住,忙把手揉了揉眼皮,又定睛看了几下,方才问道:“我好似有些眼花——你这桌子、椅子,上回来还没有,却是找谁家做的?”
宋妙老实交代,只说因那韩砺知道这两日食肆里要做宴款待太学师生,尤其里头还有陈夫子,怕众人没地方坐,好心上门帮忙,两个半天,就做出许多桌椅来。
陈夫子先还揉眼睛,听完,变成了揉耳朵。
自己师弟自己知道——照顾是有的,关心也是有的,但何时这样细致,开始操心起他这个糟老头子吃饭时候有没有桌椅坐了?
陈夫子抱着红豆卷,复又进了食肆大门,围着那桌子、椅子转了一圈,又去研究那桌脚上拿刻刀刻出来的一个“宋”字。
虽是刀刻,筋骨分明、转折峭拔,行刀之流畅,不输笔写半点。
他道:“却不想他还有这一手。”
过了好一会,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宋妙,笑道:“我原想明日来吃饭,顺带给小娘子这食肆写个屏风、中堂——眼下你还要么?”
宋妙早知陈夫子名声,自然不胜欢喜,忙道:“多谢先生照顾,难得好墨宝,我家求之不得,岂有不要的道理!”
陈夫子见她这样捧场,十分高兴,捋了捋须,又好心提个建议样子,道:“下回你见了正言,喊他也给你写一个,他那字比我的值钱多了!”
宋妙不疑有他,顺着应了一声。
陈夫子这才真的走了。
他夹着红豆卷,脚下一双靴子,走得高高兴兴,一路踩水,嘴里却是念念有词。
“小兔崽子,且叫我捉住了,一颗南珠一个字的屏风你不愿写,又说麻烦,又说人另有所图,桌子椅子倒是做得不亦乐乎,连字都忙着要刻!这时候倒是不嫌麻烦了!”
“为了口吃的!呵,为了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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