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扶桑惊愕不已:“细葛布比起细麻布更透气柔软,用银也更贵些,司衣司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明仲颔首,看向淑妃,“贵妃娘娘因此生了大气,提着人就去萃玉宫质问德妃娘娘了。不知二位娘娘说了什么,贵妃娘娘出来时脸色十分不好,也没顾及德妃娘娘才是掌管尚服局的,当场就将那司衣提去宫正司叫人审问了。这会子,有人看见德妃娘娘已经往慈安宫走了。”
芙娘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忍不住庆幸。
“幸好娘娘前几日便叫蓝尚仪来清问了账册,又趁秀女之事暂时管束了尚仪局上下,否则若是贵妃娘娘查过来,还不知怎么吃瓜落呢。”
杨佩宁早料到有今日。
她可以暂时不大刀阔斧地改,却也不能叫人抓住小辫子。
蓝尚仪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杨佩宁略一敲打她便尽数招供又补上缺了。
所以杨佩宁倒没什么好担忧的。
“只是德妃娘娘,似乎并未将娘娘的劝告听进去?”
杨佩宁继续看书册,“久居高位者,必定难躬其身。”
扶桑面色带着愁色,“娘娘该提的都提了,奴婢就是怕德妃娘娘听不进去就算了,反倒怪罪娘娘您。”
杨佩宁倒不觉得有什么,“天下熙攘,皆为利益往来。合则来,不合则去,没什么好计较的。”
扶桑的担忧并未没有道理。
慈安宫中,德妃义愤填膺地在太后跟前数落着贵妃。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太后正在看佛经,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叹息。
“你啊你,沉不住一点气!你看看人家淑妃,她便做得很好。陛下本就有心让贵妃执掌后宫,你说你跟她急什么呢?”
听太后提起淑妃,德妃更是火冒三丈。
“那个闷葫芦!还说结盟呢,我看她就是欺软怕硬的,贵妃一强势起来,她就怂成那副模样。人家一下就弄好了她两个月俸禄,我看她脸往哪儿搁!”
太后合上经书,“人家丢脸,那你呢?你跟贵妃闹到来我这儿告状,你就有脸了?”
“这哪儿一样!”德妃哽着脖子,“我至少让贵妃知晓了,我可不是好惹的!”
太后摇头,“我看你啊,就是掌宫掌久了,生怕别人来分你的权。”
之前淑妃分去一个不大赚油水的尚仪局,她倒没什么反应,如今贵妃来就要统领后宫上下,她才坐不住了。
德妃哼了一声,“我掌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至今没撤我尚服局和尚功局的权,她倒好,越过我要查我的人,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要我让位可以,那就让她先试试,这宫可不是这么好管的!”她转过去,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臂,“太后您得帮我!”
太后翻了个白眼,“你啊。”
却只得宠着。
谁叫这是她们家族的后辈呢。
哪怕皇帝要抬举人,也不该欺负了国公府的人。
贵妃,到底失了体面了。
当夜,太后去了紫宸殿一趟。
次日一早,那位司衣司女官便从宫正司放了出来。
因错判衣料之罪,被德妃降了官位。
“一个司衣不知衣料?”贵妃气得怒摔了一套碗碟,“德妃这是当我三岁小孩子不懂事呢!还有太后,竟然由着德妃胡作非为,实在太不像话了!”
雁归几人见她生气,也下意识跟着气愤附和。
纸鸢在一边见了,生怕自家娘娘继续如此亢进,忍不住插了一嘴。
“娘娘,这正是掌宫的难办之处。德妃后头是太后她老人家,您太过雷霆手段直掌尚服局,就是打了德妃的脸,也是打太后的脸,实在不妥。”
正值芡珠在,她也答了一句。
“娘娘,掌宫需取宽严相济之道,不可冒进。”
贵妃还是能听得进劝的,“既然司衣司说用错了布料,那本宫就去查采买的人和总账,本宫就不信,采买出账册的时候她也敢说是买成麻布制作夏衣!只要这里头数额和东西对不上,就必定有问题!”
芡珠怕她走错路,提点了一句,“娘娘要找籍录倒是不难,尚宫局司记司便有,只是后宫采买之事,一向是由宫市使操办,最原始的记录也在他们那。”
“宫市使?”贵妃懵了,“这不是内侍省底下的人吗?”
芡珠双手交叠于小腹上,端庄回话。
“后宫女官宫人不易出宫,一向要什么都是各司列了名册来,先由尚宫局司记司记档抄录,交由宫市使采买,而后至尚功局司计司核计账目后发出去。所以,娘娘单查尚宫局不行,若要彻查清楚,起码还要将尚功局和宫市使一同查问。”
贵妃都懵了。
什么尚宫局司记司又尚功局司计司,还扯上什么宫市使?
贵妃风中凌乱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