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面铁包木塔盾!
每一面都如同小型的门板,三层铁骨的结构赋予了它们山峦般的重量和坚不可摧的防御。最外层的弧形熟铁盾面厚达半指,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幽暗的金属光泽,边缘处精心锻出的锋利刃口和加固的青铜包角,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盾牌内侧,硬木芯裹着浸透树脂和血胶的厚兽皮,再覆以薄铁皮,由粗大的铁铆钉贯穿固定,将防御与冲击力完美结合。此刻,它们紧密相连,盾牌边缘的刃口相互咬合、重叠,组成了一道几乎没有缝隙的、高达近两人、宽逾百步的钢铁壁垒!
“嗬——!”
两百名精挑细选、体格最为魁梧的部落战士,身披加厚的皮甲,肌肉虬结的手臂死死抵在盾牌内侧特制的铁制把手和缓冲皮垫上。他们如同两百头负重的巨犀,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整齐的号子,双脚深深陷入冻得坚硬如铁的雪壳中,每一次迈步,都在冻原上碾出半尺深的、整齐划一的沟壑!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沉闷的、撼动大地的轰鸣,与呼啸的北风对抗着。
蛮虎,这位以勇力着称的盾阵指挥官,站在阵型中央靠后的位置。他须发戟张,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号令,试图压过鬼哭般的风声:
“举——盾——!三——十——度——角——!!”
他的吼声刚一出口,就被狂暴的北风撕扯得支离破碎,传到阵型边缘时已细若游丝。但长期的严酷训练早已将命令刻进了每个盾卫的骨髓。几乎是本能地,整个钢铁壁垒发出一阵整齐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嘎吱——!”
两百面沉重的塔盾,在战士们的协同发力下,上半部分猛地向外倾斜!整个盾阵的正面,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向斜上方倾斜的钢铁斜面!角度精准,如同用尺子量过!倾斜的盾面在阴郁的天光下,如同一片冰冷、光滑的死亡之壁!
就在盾阵完成变形的瞬间——
“呜——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蝗群过境般的破空尖啸,从盾阵前方的风雪迷雾中骤然响起!
苍狼部落的骨箭!铺天盖地!如同黑色的死亡之雨,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寒冷的空气,狠狠地撞向刚刚成型的钢铁之壁!
“砰!砰!砰!砰!砰…!”
密集如鼓点般的撞击声瞬间炸响!如同暴雨砸在铁皮屋顶!
骨质的箭簇撞在倾斜的熟铁盾面上,爆发出刺眼的火星!巨大的冲击力让沉重的塔盾微微震颤,发出沉闷的回响!然而,那三十度的倾斜角,如同神赐的庇佑!大部分骨箭被光滑坚硬的盾面无情地弹开、滑飞!只有极少数的流矢,角度刁钻地射中了盾牌边缘或接缝处,发出“夺夺”的闷响,但也仅仅是在青铜包角上留下一个白点,或卡在盾牌接缝的木头上,无力地颤抖着。
折断的骨箭如同被收割的黑色麦秆,簌簌落下。仅仅几轮齐射,盾阵前方的雪地上,断裂的箭杆和粉碎的箭头已经堆积起来,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由死亡废弃物组成的矮丘!苍狼引以为傲的骨箭之雨,在这道冰冷的钢铁斜面之前,彻底失去了锋芒!
“推进——!!!” 铜牙的吼声在盾阵后方炸响!他的嘴角因为用尽全力而撕裂,渗出的血沫瞬间被寒风冻结成冰渣,挂在胡茬上。这吼声如同点燃了引信!
“嗬——!!!” 整个盾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钢铁壁垒再次启动,如同苏醒的史前巨兽,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轰然压去!沉重的脚步碾过箭杆堆成的矮丘,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推进不过二十步,盾阵前方风雪中,隐约可见苍狼战士狂野冲锋的狰狞身影和挥舞的骨棒!
“裂——!!!” 蛮虎的吼声再次撕裂风声!
“哗啦——!”
移动的钢铁壁垒并非铁板一块!在精准的号令下,盾阵中段,十几面相连的塔盾猛地向两侧分开,裂开数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出现的刹那,一道道涂抹着灰白色泥浆、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矮小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从盾牌后闪电般窜出!
是“火灰”!部落中最敏捷、最擅长近身搏杀的战士!他们如同贴地飞行的幽灵,借着盾牌的掩护和风雪视线的遮蔽,瞬间就钻入了苍狼冲锋队形的缝隙之中!
一名高大的苍狼战士正狂吼着举起骨棒,准备砸向缓慢推进的盾墙,脚踝处却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低头,只看到一个灰影从脚边掠过,一柄磨得极其锋利的骨匕,如同毒蛇的獠牙,已经精准地剜断了他脚后跟的筋腱!
“呃啊——!” 剧痛的惨叫尚未完全冲出喉咙,他庞大的身躯便失去了平衡,重重向前扑倒!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那道裂开的盾阵缝隙已然合拢。但一面沉重的塔盾却如同活物般,以与其庞大体积不符的迅猛速度,贴着地面向前滑进!盾牌底部那精心锻打、打磨得如同斧刃般锋利的铁质边缘,在战士巨力的推动下,带着冰冷的死亡弧光,精准地、毫不留情地从倒地苍狼战士暴露的咽喉处——
“嚓!”
一声轻响,如同快刀切过冻硬的油脂!
苍狼战士圆睁的双眼瞬间凝固,所有的嘶吼和痛呼都被永远地切断在气管里。一道细长的血线在冰冷的空气中飚出,随即被寒风冻结成暗红的冰丝。那庞大的身躯在雪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同样的场景在盾阵前方数处上演。每一次盾阵裂开缝隙,都如同毒蛇吐信,火灰的身影一闪即逝,伴随着骨匕的寒光和脚踝筋腱断裂的轻响,以及随后塔盾底刃抹过咽喉的致命切割。高效、冷酷,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
苍狼凶猛的冲锋势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尖刺丛林,瞬间变得混乱、迟滞,甚至开始畏缩!
收兵的骨号声在苍茫的冻原上呜咽着响起,苍狼战士的身影如同退潮般消失在风雪之中,留下了十几具倒在盾阵前方、咽喉处凝结着暗红冰花的尸体。
盾阵缓缓停下,钢铁壁垒在寒风中矗立,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金属山脉。盾卫们喘着粗气,汗水和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金属盾面上凝结成霜。蛮虎和铜牙走到阵前,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初战告捷的亢奋。
石墨高大的身影穿过盾阵,走到最前方。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雪地上的尸体和盾阵前方新增的痕迹。苍狼的骨棒和石斧并非毫无威胁,几面塔盾的表面,留下了深深的凿痕和凹陷,边缘的青铜包角也有几处崩裂的缺口。他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抚摸着其中一面盾牌上那道最深的、几乎要触及内层木芯的凿痕。冰冷的铁质触感从指尖传来。
“龟甲阵…”石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盾卫的耳中,带着一种审视和警示,“不是给你们当铁棺材用的!”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缩在里面,只能挨打!等死!”
他松开抚摸盾面的手,指向苍狼退却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刃:“明日!练变阵!盾,要活起来!要像绞索!像毒蛇!”
石墨的右手在虚空中猛地一抓,仿佛攥住了无形的长蛇,然后狠狠一扭!
“我要看到——蛇形绞杀!”
冰冷的寒风在部落外围的试射场上空盘旋,卷起细碎的雪沫。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和金属的冷冽气息。场中央竖立着几个用枯草和旧皮甲捆扎的简陋人形草靶,在风中微微摇晃。
石锤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稳稳地托着一架结构复杂、闪烁着青铜和暗沉木色的连弩。这已是第七次重大修改后的成品。弩臂是用精心挑选、反复浸油烘烤的硬柞木制成,缠绕着加固的皮绳和青铜箍环。箭匣由薄铁皮打造,里面整齐排列着十支打磨锋利的铁头短矢。复杂的青铜齿轮组和连杆在弩身内部隐约可见。
他深吸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五十步外的草靶。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扣动了扳机!
“咔哒!嘣——!”
第一声是扳机扣动、青铜拨齿(已按石墨要求改为了淬火薄铁片)拨动弹开的轻响。第二声是弩弦猛烈回弹、将第一支箭矢激射而出的爆鸣!
铁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撕裂空气,狠狠扎进了草靶的胸膛位置,穿透了皮甲,尾羽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