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在陈家老宅的院子,叫“客居”。
所有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很疑惑。
这是陈家啊,三公子是这里的主人啊,怎么能叫“客”呢?
他们三公子解释说,世人往来皆是客,他亦是这繁华红尘的匆匆一过客。
客居的前院种了数亩白梅。
腊月二十这天,落了雪。
陈宴还记得去岁今日,也落了雪。
他踏入落梅小筑,恍惚一瞬,看见了红梅树下的红裙姑娘。
那姑娘纤瘦、羸弱,容色衰败,仿佛在迅速凋零。
陈宴回到桌边,想把那个病容憔悴的姑娘画下来。
可是脑中云雾缭绕,明明有个影像,却怎么都凝不成形,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最后落笔,写了“前世债”三个字。
陈宴是个非常讲究逻辑的人。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推翻自己的论断。
他依然对“前世”持保留态度。
她不愿承认,他便自己悟。
如果前世真的存在——
那叶绯霜这般疏远自己,死活不想嫁自己,很大可能是因为前世的自己和她产生了较大的矛盾。
陈宴对自己还算了解,虽然不敢自称为君子,但起码不是小人。
他不会做出违背人伦道义的事情。
如果前世他和叶绯霜退了婚,那之后就不会有交集,也不会产生纠葛。
所以,前世他们的婚约一直都在。
他是个守约之人,既然接受了婚约,就一定会履行。
他一定娶了她。
那么矛盾就发生在婚后。
妻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哪怕不爱,也得敬。
他一定会尊敬他的妻子,给她世家妇该有的体面和尊重。
这世上,绝大多数夫妻间的矛盾有两个来源——
一是贫贱。
二是偏房。
陈宴划掉了“贫贱”,盯着“偏房”看了半天,俊挺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会吧?”他喃喃,“难道我纳傅湘语为妾了?”
如果只是纳了妾,不至于被她骂“狗男女”。
难道他宠妾灭妻了?!
陈宴被这个假设震惊了。
但又觉得,他的人品、陈氏的家风在那儿,他不至于犯这种混。
院中传来脚步声,陈宴把纸丢进了火盆里。
情况最坏就是宠妾灭妻了,让他的妾侵占了她身为妻子的权力,所以她失望伤心,不想嫁他了。
绝对不会有更过分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