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以前,陆秉定是想也不想就把文书拿出来呈上了,只是如今自己身残还想涉入这夺嫡之争,妄想以此搅动风云,皇帝说不定恼怒马上让自己滚蛋了!
由于种种顾虑陆秉保持了沉默,冷眼看着面前的发生的一切,徐阶跪下山呼万岁时,他也只能跟着跪了下去。
待皇帝注意到跪在一旁的陆秉,目光扫过陆秉残缺的手臂,面色一沉,眉头就皱了起来…
唉…真是扫兴!
这样的祥瑞之兆,竟有一个身体残缺的人在身边,也不知道天上的仙人知道会不会怪罪!可否耽误自己的飞升呢?
这样一想嘉靖帝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不善问道:“陆爱卿,今日来见所谓何事啊?”
陆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顿时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是告发裕王来的吧?
很快陆秉额头沁出薄薄的一层细珠,脑子在飞速地转动,在想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陛下高兴呢?
正当陆秉左右思忖间,耳边却响起次辅徐阶那高亢兴奋的话音: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此话一出,把皇帝和陆秉都给整懵了。
:“徐爱卿,朕何喜之有?”
:“启禀皇上,昨日微臣听闻滁州一带倭寇极其盛行,当地的百姓苦受其害,就是派了许多猛将前去围剿也久攻不下,皇上爱恤臣民之心天神共知,臣恨自己不能替陛下分忧,一时苦想对策不得,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仙兽鹤临,陆大人正好也目睹仙兽归天,想来必定是上天提示,陆大人天生神将,若让陆大人前去助胡总督一臂之力,倭寇必定是无处可逃啊!”
皇帝觉得有理,心中大喜,也顺着徐阶的意思以为这陆秉无缘无故的出现就是上天的旨意,点了点头,也不再计较陆秉是否身有残疾,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温和地对着陆秉道:“陆爱卿,你意下如何啊?”
陆秉又惊又喜!长留山回来后陆秉以为皇帝会因为自己缺了一条手臂而有所厌弃,没想到还能被委以重任?陆秉当下就激动得流下眼泪来,跪着磕了个头,颤声回道:“臣万死不辞!”
如此,三人皆大欢喜,陆秉与徐阶就都告退回去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陆秉疑惑地跟在了徐阶的身后,心中暗忖,这老狐狸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如果真是徐阶握住了自己的把柄,大可以先发制人,把弹劾奏章呈与圣上,这样锦衣卫一定会被清洗,那王顺之也不会被暴露是谁家的马前卒了,如今却好像在有意拉自己一把?
也不管徐阶到底是什么意思,陆秉加快了脚步紧跟在徐阶背后,突然冷冷开口说道:“徐太师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么?”
徐阶脚步一顿,转身一脸疑惑地望着陆秉,不解问道“都督此话何意啊?”
:“此话何意?太师就不用装傻了吧?本督可收到了王顺之转交您给我的好意呢!”
陆秉说到最后的一句话,是从咬着牙从喉咙说出的,徐阶听了一愣,面上更是不解,微微欠身拱手说道:“都督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王顺之是谁?阶没让他带什么东西给都督啊!”
陆秉看了一眼徐阶,觉得他那不解的神色更是虚伪,不屑说道:“此处并没有其他人,太师就不要与本督演戏了吧!”
说着陆秉上前靠近徐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徐太师,王顺之不是您安插在我锦衣卫的吗?或者说是裕王?还写了状书要弹劾本督?”
徐阶被吓了一跳,脸色一变,急忙惊慌地解释道:“都督,您真的冤枉阶了…”
徐阶一脸无奈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才靠在陆秉的耳边低低地道:“都督也知道,阶和裕王连自保都难,很多事儿也瞒不了您,阶住在府中日日害怕有一天在梦中就身首异处了,怎么可能去做这样惹都督恼火的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陆秉斜眸看着徐阶,见他说得真诚,心里也有点怀疑起来,狐疑地问道:“真不是你?”
徐阶立即信誓旦旦回道:“都督,阶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阶做了半点对都督不利的事,那就…那就让上天五雷轰顶把我徐阶给劈死!”
徐阶说着还伸出了两只手指向天空,做出一副指天为誓的样子。
陆秉见他发了这样的毒誓,对他的怀疑少了几分,面色缓和一些,眼神却依然是半信不疑,想着这徐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看来以后得多防备他才是…
:“唉…都督看来还是不信阶,阶真是百口莫辩啊!若阶要真害都督,刚才就不会向皇上推举您去剿匪了,都督也知道,您这卧病的几个月里有多少人希望您倒下,好分一杯羹呢!如今皇上委以重任代表了对您的信任,那些觊觎的人就心中有数了,阶见都督多年侍奉皇上,尽忠尽责,才能更是干练卓越,不想您被有心之人害了,那对皇上来说才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啊!”
言尽于此,徐阶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秉,径自转身离开了。
徐阶觉得,陆秉是个聪明人,若是不信说多也没用,倒不如让他自己想明白。
陆秉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细想,觉得徐阶说得不错,他要真是要害自己,刚才完全可以趁着皇帝高兴说些不利于自己的话,再把状书呈上,自己估计就是插翅也难逃一死了!
可在朝堂之上除了裕王才谁还会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呢?锦衣卫对于皇帝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自己若是身死,只怕谁都不想朝堂原本的力量失衡,所以,就是连表面与自己交好的大臣也是有可能做这件事的?
陆秉心绪繁乱,在心中叹道:看来,夺嫡之争是准备渐露端倪了,首先自己就无处可逃,不可避免要置身于这场暴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