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雄的背影消失在香樟树的浓荫之后，别墅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算彻底松了下来。兰强和柳如懿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薛雪看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沉默了片刻，端起来，径直走向厨房的水槽。哗啦的水声响起，一切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走出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宁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沐沐，你不是说要跟我学做面点吗？水都开了，我们继续。”

苏沐沐立刻把刚才那个战斗力爆表的“金牌律师”面具一摘，换上一副乖巧学生的模样，“哎，来啦！”

客厅里，只剩下兰天赐一个人。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被阳光晒得有些发蔫的蔷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南宫雄离开时那萧瑟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不疼，却也无法忽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周靖丞。

兰天赐接起电话，声音还有些沉。

“天赐，忙什么呢？”周靖丞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兴奋。

“没什么，刚处理完一点家事。”

“那你可得准备处理一件大事了！”周靖丞在那头卖了个关子，才难掩激动地宣布，“你之前投到的那篇关于心脏病的论文，拿了今年国际心脏病刊物的年度金奖！下个月要去维也纳领奖！小子，你火了！”

兰天赐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金奖？维也纳？

这些词汇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遥远，却又带着灼人的热度，瞬间将他从那点纷乱的家事愁绪中，狠狠地拽了出来。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不依赖于任何人的给予或亏欠，不来自于任何仇恨或和解，而是纯粹的，通过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在专业领域里凿出的一束光。

那束光，照亮了他自己。

“喂？喂？天赐？高兴傻了？”

“……没有，”兰天赐找回自己的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谢谢你，主任。”

挂了电话，他依旧站在原地，紧握的手机硌得掌心生疼，心里却有一片坚冰，在咔嚓声中，彻底融化，汇入奔流的江海。

苏沐沐端着一盘奇形怪状、一看就是她自己杰作的面点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兰天赐像被点了穴一样杵在那里。

“喂，想什么呢？被我刚才英明神武的形象帅到了？”她凑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兰天赐回过神，转头看着她。他的目光很深，像积蓄了千言万语的夜空，看得苏沐沐心里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面粉？”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兰天赐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帮她擦掉鼻尖上那点白色的面粉，然后，他低声开口：“我的论文，得奖了。”

苏沐沐愣了两秒。

下一秒，她手里的盘子被“哐当”一声丢在茶几上，整个人像只小炮弹一样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兰天赐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什么奖？！多大的奖？！快说！是不是诺贝尔和平奖，奖励你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劝退了一位前霸总，维护了家庭和谐与世界和平？”

兰天赐被她摇得头晕，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里的笑意像是要满溢出来：“是国际金奖。”

“你？”苏沐沐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她一把抱住兰天赐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又笑又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苏沐沐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必须是顶配！走走走，开香槟！不行，香槟不够劲，得放挂鞭炮！我这就上网买，买那种最响的！”

薛雪和柳如懿闻声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苏沐沐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都笑了起来。当薛雪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她没说话，只是走到儿子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那股从未有过的、自信飞扬的神采，眼圈慢慢地红了，却始终带着笑。

她的儿子，终于靠自己，挣脱了所有的枷锁，活成了他应有的样子。

兰天赐安抚了好一阵，才把那个兴奋过头的“人形挂件”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苏沐沐还在手舞足蹈地规划着：“不行，得办个庆功宴！把周浩他们都叫来！不对，得先开个新闻发布会！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昔日豪门弃子逆袭成国际医学巨擘，其背后的女人竟是她！》”

兰天赐看着她这副活宝样，无奈又宠溺地摇着头。他等她终于消停了一点，才拉住她的手，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沐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咕哝：“又干嘛……”

兰天赐没有回答。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是她，像一道不讲道理的阳光，硬生生劈开他灰暗的世界；是她，用那些歪理和奇葩的逻辑，治愈了他所有的偏执和伤痛；是她，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重新去爱的能力。

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兰天赐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单膝缓缓跪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沐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微微张开，那副震惊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呆傻的可爱。

兰天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他什么时候准备的，没有人知道。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极为简洁的铂金戒指，没有夸张的钻石，只在内圈，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他仰头，看着那个已经完全石化的女孩，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最深处发出的共鸣。

“苏沐沐，以前，我活着是为了我母亲，为了那些恩怨。是你告诉我，人也可以为自己而活。”

“我的世界曾经是一片废墟，是你，一砖一瓦，把它重建了起来。我所有的成就，所有的未来，都应该以你为名。”

他举起手中的戒指，目光灼灼。

“所以，苏沐沐律师，你愿不愿意接下我这一辈子的终极委托，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做我的妻子？”

苏沐沐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点头，再点头。

旁边的薛雪和柳如懿早已是泪流满面，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兰天赐笑了，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那枚戒指戴进苏沐沐颤抖的无名指上，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然后，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怀里的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狠狠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兰天赐你这个混蛋！求婚这么大的事，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妆都哭花了，一点都不上镜！”

她一边哭，一边又忍不住笑，最后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却无比清晰地宣布。

“这笔委托，本律师接了！不过我可提醒你，我的律师费很贵，罚你用一辈子来偿还！”

薛雪擦了擦激动的眼泪，却看见了门外激动得热泪盈眶的南宫雄，她绽开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