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风已不那么燥热。
日头倒是好,早间起来风有些凉快。
他们在山林中行走,一前一后,前面那个走得快,后面那个慢了不少。
皎然拿棍子朝他招手,再走远几步,就将棍子插在地上,“来啊,够这个。”
气喘吁吁的穆衿走几步停了下来,“走得太快了,你等一等我,我不够那个,像什么样子。”
皎然深以为然,拔出插在土里的棍子远远丢了出去,“去吧,去拿回这个。”
穆衿气得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丢她,“训狗呢?”
别说,还真像,皎然嘿嘿笑了几声,“是柴彻院子里的大夫说的,要你莫长久躺在那里,你得动一动。”
穆衿嘴上说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到棍子旁边,递还给了她,“还走么?”
皎然点点头,才走多久,他就累了,真懒。
“回去吧,我觉得伤口又裂开了。”
皎然惊讶一下,几步上前扒开了他的衣服,“噢,没有,那是错觉,好好的,没裂开,都没出血。”
他环顾四下,“这样不好。”
皎然说行行,“下次不这样了。”说着给他整理好了衣服,“等你好了,记得你也要伺候伺候我。”
见他一脸疑惑,皎然解释道,“我三年前来都督府就是来伺候你,现在回来了,还是伺候你,我又不是天生伺候人的,你说说,你不得伺候回来?”
此前他们入了这个傀儡戏一样的地方,各自扮演角色,他负责扮演矜贵的病弱公子,而她则是新入都督府的伶俐侍女。明明知道她也心怀叵测,居心不良,可他乐于和她玩那一场戴着面具的游戏。
现如今他们又回到原点,他还是喜欢跟她玩各种游戏,好像一晃三年,他们都没有变过。
皎然把棍子递给他,“你还是自己走吧。”
“不牵我手了?”他有些可惜。
皎然道,“你得自己多走走。”
“我不喜欢一个人走路,皎然。”
皎然走得更快了,回头对着他笑了笑,“可是,人长大了,所有人都得一个人走路啊。”
见她在陡峭山路上越走越快,他心急如焚想要追上去,可是箭伤作祟,牵动心口,他害怕了,不是因为害怕可能跌落山崖之间,而是一抬头就再也见不到她。
“皎然!”他的声音在山路上环绕。
她太灵活,即使被封住大穴,依旧比寻常女子更加敏捷,就好像蝴蝶翅膀只是暂时被雨水沾湿,但只要她想要晃动翅膀,就还能飞起来。
他第一个在脑中萌生的念头便是折断她的翅膀,可是随即便决然否定,如果她不愿意为他停留,那他所有的手段不过都是毁掉他自己,假如她离开,去到他未知的远方,那他也会觉得安心。
那当她离去,他又该如何?
他望向崖底,山崖间有雾气弥漫,消失在那里会不留下痕迹。
他叹了口气,无能为力。
“哎,我在呢?你叫我。”皎然扒着他肩膀,“往下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云雾飘浮,“没什么东西啊。”
他收回视线,笑着说,“我看见那云里有个仙女,在对我笑。”
皎然拉他远离山崖,“哪有仙女,你眼花了。”
“你不是说不牵我,让我一个人走?”
皎然说道,“虽然有时候要一个人走一段路,可是有些路两个人走更好呀!”说着她便咧开嘴笑了,“咱们再走几步就回似愚苑吧。”
“好。”
路过那棵树,皎然已然头脑清楚了,指着那棵树道,“喏,那天我就站在那个枝桠上对你拉弓。”
他道,“我知道,看见了。”
皎然说道,“那你昨晚说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我就是知道,你没胆子杀我。”
皎然有些不服气,“我胆子可大了。”
继续朝上看去,那夜她实在心烦意乱,或许对周围环境并没有平常那样敏锐,有人跟着她一起朝穆衿放箭也有可能。
“你觉得会是谁?”她问穆衿。
穆衿摇摇头,“暂时我还没想出来会是谁做的,又是什么目的。”
杀人哪里还需要什么目的,就是想杀呗,皎然道,“看你不顺眼的人,府里大有。”
“你觉得是谁?”他反问皎然。
“柴毁。”
穆衿有些酸,“你不是跟他一向玩的好?”
皎然瞥了他一眼,“是他喜欢跟在我后头,他年纪也小,带他玩儿也没什么,我只是把他看作弟弟,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