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雨锁重山

林清然是被喉咙里的血腥气呛醒的。

茅草缝隙漏下的雨水正砸在额间红痣上，他望着糊满蛛网的房梁，第叁次确认自己真的穿成了那本《庶子逆袭录》里的炮灰。粗麻被褥下这副身子骨瘦得硌手，腕间还留着麻绳捆出的淤痕——昨夜原主那黑心大伯娘来收房时，竟是想活活勒死他。

\"赔钱货还装死！\"木门被踹得吱呀作响，三堂嫂王氏尖利的声音混着雨声刺进来，\"张家晌午就来退婚，你当自己还是举人家的童养媳？\"

青瓷碎片应声溅到床前。林清然垂眼瞧着脚边那堆定亲信物，突然想起原着这段剧情：原主被退婚后卖给痨病鬼冲喜，当夜就咳血而亡。而此刻门外飘来的苦杏仁味，让他这个现代酿酒师瞬间绷直脊背——有人在煮夹竹桃根。

他裹紧单衣摸向窗边土灶，果然瞥见灶台边缘沾着可疑的灰白色粉末。雨幕里传来货郎摇铃的声响，混着赶集乡邻的议论飘进破窗：\"陆家那煞星又猎着豹子了…\"

指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物件。林清然从柴堆里扒拉出个陶罐，掀开油布时眸光微颤：浑浊的液体里浮着层青霉，这分明是未过滤的米酒醪糟！原主竟偷偷藏着酿酒的家伙。

\"哐当！\"

门栓突然断裂，王氏拎着竹扫帚冲进来，却在看见少年手中陶罐时变了脸色：\"小贱种还敢偷酒？看我不……\"

\"三堂嫂慎言。\"林清然突然轻笑，沾着酒糟的手指轻点她袖口，\"昨儿刘货郎送来的新布，怎的染了夹竹桃花汁？\"眼见妇人脸色煞白，他故意晃了晃陶罐，\"您说要是里正知道，他家小孙子吐奶是吃了谁给的米糕……\"

暴雨骤急。

当林清然攥着半袋糙米被推出老宅时，怀里还裹着那罐酒糟。泥水浸透的布鞋陷在村口石碑前，他望着\"杏花岭\"三个斑驳红字，终于记起这是攻陆骁屠村前住过的村落——那位将来要血洗皇城的大反派，此刻应当正在后山剥狼皮。

山道忽然传来铜铃轻响。

青骡板车碾过水洼，车上壮汉蓑衣滴着血水，露出的半张脸被银制面具遮得严实。林清然本能地退到柿子树下，却见那人卸货时露出腰间玄铁令牌——云纹间嵌着枚残缺的狼牙。

这是…西北黑骑军的暗印！

车辕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林清然还未回神，整个人已被笼在浓重的血腥气里。陆骁单手拎着两只山鸡扔在他脚边，面具下的疤痕蔓延到颈侧，声音像生了锈的刀：\"聘礼。\"

\"什么？\"林清然指尖掐进陶罐裂缝。

\"申时三刻，你大伯收了俺二两银。\"陆骁突然逼近，带着厚茧的指腹擦过他嘴角血渍，\"他们说你要配阴婚。\"猎户的体温透过湿透的麻衣传来，林清然这才注意到对方左耳缺了块皮肉，像是被什么猛兽生生撕去的。

山雨扑灭最后一丝天光。

当陆骁扛着野猪尸体撞开祠堂大门时，林清然正盯着掌心发怔：方才触碰到的旧伤疤下，隐约有类似地图的纹路在发烫。而祠堂内突然爆发的哭嚎声里，混着里正颤抖的惊呼：\"这野猪獠牙…是头狼王养大的！\"

烛火爆了个灯花。林清然望着供桌上那摊开的族谱，突然将酒糟罐子抱得更紧些。前世实验室里培养菌种时的刺痛感再度漫上指尖，他轻轻按在陶罐裂缝处——或许这具身体残留的，不止是原主的记忆。

瓦檐坠下的雨串突然在半空凝滞。

林清然瞳孔骤缩：那滴将落未落的水珠里，竟浮着粒正在分裂的酵母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