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丝暖流,成了无边痛苦冰冷中比蛛丝更细的救命稻草,微弱搏动,与沉重心跳艰难呼应,抵抗死亡。
意识涣散之际,头顶传来玄真子含混梦呓般的声音,带着酒气和无赖随意:
“小子……算你命大……以后……你就是这无名观……记名弟子了……”响亮酒嗝,“给道爷我……养老送终……这破地方……还有几亩薄田……饿不死你……嗝儿……”
“噗通”一声闷响。
李天艰难转动眼球。月光下,玄真子已如烂泥歪倒旁边冰冷地面,背靠破墙。几息间,震耳欲聋的鼾声轰然响起,与屋外呜咽山风交织。
鼾声如雷,山风呜咽。
李天躺在冰冷霉草上,剧痛依旧如锯切割神经。左肋药膏火辣灼烧,呼吸牵扯断骨锐痛。浓烈异味充斥鼻腔。
但胸腔那丝微弱坚韧的暖流,如黑暗萤火顽强搏动——他还活着。
他艰难转动脖颈,肿胀眼皮费力抬起,越过鼾声如雷的邋遢身影,望向屋顶破洞。
清冷月光倾泻而下。破洞外,墨蓝夜空中寒星如钻,冰冷恒定。
意识在剧痛间隙飘荡。
上一刻:狭小格子间,冰冷屏幕报表跳动,主管咆哮脸,同事冷眼,身体透支心脏绞痛,眼前一黑倒下……
再往前:王浩恶意嗤笑:“滚吧,废物!” 张龙毒眼,炼筋境拳头砸脸,帆布包碎,肋骨断,污水冰冷绝望……
“咳……咳咳……”剧咳牵动断骨,意识拉回。咳出血沫,身体蜷缩僵住。
他看看头顶冰冷寒星,身边酒臭鼾雷的邋遢老道,自己这破布般胡乱包扎的身体,身下漏风漏雨霉烂破观……
一股冰冷荒谬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剧痛。
格子间猝死社畜,武校被殴废柴,破观“记名弟子”兼“养老送终工具人”……
这他娘是什么地狱穿越剧本?!
“呵……呵呵……”李天嘴角艰难扯动,牵动伤口新痛,却被巨大荒谬感冲淡。喉咙发出破碎无声的干涩低笑。
无喜无望,只有被命运反复戏弄踩进泥潭后,仰望星空的彻骨荒谬自嘲。
笑着笑着,胸腔那丝暖流随荒诞情绪微微搏动。
他艰难深深吸气。冰冷霉尘空气涌入,刺激断骨,剧痛眼前发黑痉挛。
当这口气缓缓吐出,伴随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痛苦与解脱的叹息。
他活下来了。
社畜猝死,活过来了。
张龙围殴濒死,被捡回来了。
身在地狱破观,断骨遍体,未来灰暗,要给醉鬼老道“养老送终”……
但,他确确实实,活着。
冰冷草铺,周身剧痛,震天鼾声,刺鼻异味……一切如此真实鲜活。
李天重望破洞外那片冰冷寒星,肿胀眼皮下,涣散血丝眼中,那点几乎磨灭的光,极其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重新凝聚一丝。
荒谬绝伦。
前路未卜。
但……活着。
这操蛋开局,他……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