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像是刚刚想起要呼吸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

“秦王遭遇僵族刺客……仙尊却在这个时候，催促德治王道之法。”

“到头来，吾不过是弃子而已。”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仙神的棋子，但现在他更加清楚了。

他不但是棋子，更是弃子。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屋宇与阵法，看到了那座象征着秦国至高权力的咸阳宫。

仙神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他的脖颈上，越收越紧。

他贪恋过这权势带来的无上荣光与奢靡，为此不惜成为仙神落子人间的傀儡。

可如今，当他这枚棋子，要被当成弃子推出去时。

本能的生欲，以及骨子里那份属于人族的滚烫血脉。

却让他不断地犹豫。

他很清楚，犹豫就会败北。

“功业……功业。”

他喃喃自语，眼中挣扎之色更浓。

是作为仙神走狗，在秦国的废墟上留下千古骂名？

还是……抓住这最后一丝渺茫的机会，在绝境中为人族，也为自己。

搏一个真正的“名垂青史”？

仙神的法旨他不敢公然违抗，但人族的血性，亦无法彻底磨灭。

沉默良久之后。

他还是提笔，在书案的纸张上，写下第一行字。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德治王道之法，他必须写，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贪生不错，但其实并不怕死。

但若在做完了一切之前死了，那这条命，就太不值钱了。

在这一刻，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

“我吕不韦这个奇货，亦可居。”

他手中紫玉狼毫，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笔锋凌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灵光。

“治国之道，当以德为本！行王道，施仁政，泽被苍生！”

“而非恃力逞强，逆天而行，招致灾殃！”

他越写越快，字字句句，矛头看似指向秦王嬴政的不敬仙神。

指向人王传承的霸道。

实则是在釜底抽薪，试图从思想根源上。

瓦解那高悬于七国之上、令仙佛都忌惮的人王意志。

瓦解人族对于人王的无上崇敬。

“敬天法祖，礼敬仙佛，方是长治久安之基！”

写到此处，吕不韦笔锋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苦与无奈。

他知道，这最后一句，才是仙神最想通过他的笔、他的书，灌输给人族的东西。

这些话，他必须一字不落地写下来，否则出书之刻，就是他亡命之时。

但在这些话之外。

他会拼尽全力，留下一丝人间的火种。

这一刻。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神魂之力剧烈消耗。

他一面要完成仙神的任务，一面又拼命在那字里行间。

为秦国，为人族，埋下一颗对抗仙神的火种。

“为相者，调和阴阳，平衡朝野，纵有灾劫，亦当以民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