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小娘听罢,扭头看着黎贺胥:“不过两坛酒,二郎何必这样生气?来来来,进我屋里喝茶消消火。”
她语调嗔怪温柔,任谁听了心都酥了。然而,刚刚还怒不可遏的黎贺胥却如遭雷击。
这位少爷面色一下子惨白,仿佛见到鬼一样,整个人都透露出惊恐之色:“你……你还活着?不对,我明明听下人说你一直没回来,你应该……应该……”
眠灯有些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春小娘掩唇一笑,眼波流转:“瞧二郎这话说的,倒像盼着我死似的。快进来吧!”
转头对眠灯抛下一句:“今日我这不方便,你明日再来吧!”
这二郎喊的有多婉转多情,对眠灯说的就有多不耐烦。春小娘看也不看眠灯一眼,就将呆若木偶、失魂落魄的黎贺胥不由分说地拉进去了。
变故横生,眠灯一头雾水地站了一会,直到黎贺胥消失在门内,才倏地回神——
春小娘的声音,分明与昨夜被抛入井中的女子的,一模一样!
难怪黎贺胥天不怕地不怕,刚刚却是那样失态。
他分明昨夜已经杀了春小娘!
酒是挖不成了。眠灯驱散众人,自己却留在院门外,透过敞开的门缝远远望去。
春小娘端坐主位,笑吟吟地为黎贺胥斟茶,仿佛无事发生。
而黎贺胥坐在对面,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如同在审视一个怪物。
无怪黎贺胥如此惊慌,连眠灯都觉得她有古怪,但又感受不到一丝妖气。
白月季,井中蛊,黎贺胥,死而复生的春小娘……
一团乱麻,眠灯回屋小憩一会又坐起来,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她重重往后一倒,喃喃道:“要理清楚这些事,怕是比杀人还难……”
“笃笃笃——”
话音未落,有人敲了几声门,不轻不重,足以让她听个清晰。
眠灯扬声询问,门外却无应答。她起身开门,不由微微一惊。
她以为自己睡了一会,实际上夜色已浓,不知过去了多久。
廊下,一道身影修长,正是李雾。
他静静伫立,虽未说话,眠灯已感觉到他身上浓重的寒气,想是立了许久。她罕见地沉默一瞬:“你很准时……我们这就走吧。”
“你确定要这样走?”李雾抬起眼皮。
“当然,不然要错过了。”眠灯拔腿就要出门,又想起什么:“对了,你那个赤雀准不准?府里会不会藏着别的妖怪,它没察觉?”
她不能明说昨夜春小娘坠井的诡事,只能旁敲侧击,试探李雾是否察觉春小娘的异常。
但李雾并未作答,只盯着她下巴处。
“怎么了?”
“回去再穿两件。”李雾转过身,淡道:“或者把云青纱穿在里面。”
眠灯这才明白过来。在青阳山时,她就习惯了穿少一点睡觉,然而她如今修为低下,这身单薄寝衣刚出房门片刻,颈项处肌肤已应激般泛起一片细小的寒疹。